可惜,施了秘法的鐵鏈鎖住手腳,我甚至動彈不得。
更何況,即便沒有這鐵鏈,我那點修為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似是猜到我心中所想,胤沅上前了一步,彎身看我。
「知道你為什麼是個遠近聞名的廢物嗎?」
她笑,「因為我爹在你身上施了秘法,遮蓋了你原本的靈根。」
她……爹?
我明白了什麼,視線移到她身后。
是大長老。
早年間曾聽師父酒后提起過,大長老尚未修煉時,在山下有一女兒,只是早已走失。
倒是沒想到,他那個女兒便是胤沅。
思緒被她打斷。
「師姐,我還要謝謝你,替我養了一副這麼好的先天圣體。」
先天圣體?
可我明明是最低劣的靈根,天賦差,修為弱,空有個大師姐的名聲,卻沒有半點讓人尊敬的實力。
在這個以實力為尊的門派,這也是眾人一直對我口服心不服的原因之一。
竟是他們。
竟是他們做的手腳……
我難以抑制地顫抖著,恨意充斥胸膛,幾乎滿溢。
可偏偏面前那人笑得正開懷,
「大師姐放心,你最愛的那些師兄弟們,日后都會好好愛我。」
「我說什麼那群蠢貨都信,我說你殺了我,他們就爭著搶著要為我復仇。」
「你用命救來的師兄弟們,好像更愛我呢。」
「你那便宜師尊歸來日,便是她殞命時,到時你們師徒二人一起去地底下再續師徒緣。」
說著,她捂了捂嘴,「對了。」
「師姐,我忘了。」
「我與爹爹不會留下你魂魄的,你只能……魂飛魄散了。」
她輕聲笑著,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身后響起大長老壓低的聲音,「夠了。」
「抓緊動手吧,時間緊迫。
」
那對狗父女要我這具最完整的身體。
是以,我的魂魄是以最殘忍的方式,一點點被拽離身體。
身未死,魂已抽離。
痛不欲生。
意識回籠時,我已浮在半空,視線中是地上我的尸體。
面容蒼白,狼狽不堪。
而大長老沉著臉再度對我出手,他要滅我魂魄!
我轉身想逃時,牢外忽然卷起一股黑風,轉眼間便將我席卷。
眼前一黑,我徹底失去了知覺。
12
再睜眼。
面前多了一個身穿黑羽衣的男子。
氣息陰鷙,桀驁不凡。
有下屬喚他。
魔尊。
他回身看我,緩緩開口,「神女,你我之間的賭約——」
「你輸了。」
一瞬間,前塵往事盡上心頭。
我想起了一切。
……
九重天上天,有神女瑤姬。
當年魔君欲攻打人間,神女不忍人間生靈涂炭,下凡來阻止。
神女愛世人,以拯救蒼生為己任。
魔君卻嗤之,「世人多愚昧,神女的愛又能值幾分錢?」
「神女可敢與本座定下一賭約,若你下凡歷任二十七載,可換來身邊人真心相待,本座便算你贏,自此退兵魔界,永不再犯人間。」
「若神女敗了,自此神力盡散,不再插手人間事。」
魔君目光陰鷙,勾唇而笑。
「神女可敢與本座一賭?」
為救所謂蒼生,神女應下賭約。
投身凡塵二十七載。
一片真心付諸東流。
可悲。
可嘆。
良久,思緒漸漸回籠。
竟像是過了一世那麼長。
我垂眸看向指尖,神力盡失。
賭約已生效。
我斂目,輕聲嘆道。
「我敗了。」
13
魔君欲再攻人間。
只是,如今我神力盡失,再無力阻攔。
九重天闕明日便會派兵將我帶回,然而,天上一日,人間一年。
我還有些時間。
我想去宗門看看。
算算時日,師尊快回來了。
而且,這一場賭約似乎還并未完全落幕,魔君離開后,我才發現體內竟還隱隱殘存幾分神力,思來想去,應是那日宗如送我那層層油紙包裹的雞腿的緣故。
凡間尚有人真心待我。
我便沒有輸的徹底。
只是。
此后,只有九重天上神女瑤姬。
再無玄天宗大師姐。
……
玄天宗內。
清晨。
后院雜房,一位剛剛因病咽氣的少女緩緩睜開了眼。
還未適應這具身體,便有人推搡著我,「快,起床做工了!」
「嗯。」
趕往前院時,旁邊兩個侍女低聲交談,「聽說了嗎?大師姐死了。」
「不算死吧,不就是把肉身換給小師妹嗎?反正他們修仙者,只要魂不滅就不算真正死。」
「噓……」
「大長老對外說是大師姐害死小師妹,擔心被問責,魂魄逃走下了山,可實際上,祠堂里大師姐的魂牌都碎了……」
即便是外門這些侍女和仆從都知,魂牌碎裂,則代表著真正的死亡。
魂飛魄散。
再無還陽之機。
我聽見有人嗤道,「那也是活該!誰讓她先害人了?」
「可是……大師姐明明對我們都很好啊,全宗上下只有她一點架子都沒有,待誰都和煦,我總覺著大師姐不像是會做出害人之事的人。」
「得了吧,前幾日你還說大師姐定是妒忌小師妹天賦出眾,受師兄弟們疼愛來著。」
「可是大師姐都死了,你就不能念她些好嗎?你過去也沒少受大師姐照拂……」
「……」
我加快腳步,將那些議論聲甩去了身后。
14
院中。
我與另一名侍女掃著院落,小師弟胤珩則與幾名師兄弟在院中練劍。
長劍劃破虛空,氣勢如虹。
小師弟這招劍式,還是我曾教他的。
我收回目光,將視線落于地面,磚石縫隙中生出些雜草。
郁郁蔥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