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路過救下。
他身無靈根,無法修煉,只能收在門中做一仆從。
平日里膽小寡言,卻不想這會竟敢翻下峰巒偷來見我。
「大師姐?」
他小心地扯了扯我袖口,「快吃吧。」
「很香的。」
雞腿被他遞到我嘴邊,我僵硬地咬了一口。
的確很香。
他一屁股坐在我身邊,恨聲道,
「我一直覺著宗門中人都是要成仙的大人物,個個看著仙風道骨,怎麼還都是非不分呢?」
「大師姐這樣好的一個人,怎麼會害人。」
「再說,誰會傻到在害人之前先大張旗鼓地告訴她,讓她有時間去四處宣揚?」
他吸吸鼻子,罵,「真蠢。」
我在他頭頂揉了揉。
想開口,卻又哽咽。
連個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那些修煉多年的人卻辨不清。
06
小師妹魂魄至今沒有下落。
師尊游歷未歸,幾位長老一致決定——
在查明真相前,收回我在宗門所有權利,暫貶為仆從,做些伺候人的粗活。
宗門上下,哪個人不曾受過我照拂?
可如今,我拖著掃把,費力地掃著院子時,耳邊盡是譏諷聲。
「過去還當她是個老好人,呸,我真是瞎了眼!可惜小師姐了……」
「定是妒忌小師姐比她天賦高,又比她人緣好,長老們沒殺了這毒婦都是格外開恩了。」
……
聲聲奚落,很是刺耳。
而我根本沒力氣再去辯駁。
掃了院落,又要去擔水,半人高的水桶打滿,再運去各位弟子院中。
往復十數次。
擔到第九桶時,雙手已紅腫麻木。
再怎麼咬牙撐著,還是沒能邁過小師弟院門那高高的門檻。
寒冬臘月的天,寒意順著濕透的衣擺直往里鉆。
有人踏著積水走到我面前。
是小師弟,胤珩。
他將一把劍重重扔在了我面前。
「知道這是什麼嗎?」
「這是小師妹提前為你準備的生辰禮物!」
他鼻音濃重,「這是我在小師妹房中翻到的,她為大家提前準備的生辰禮物,給大師兄親手織的金縷衣,為我日夜打磨的菩提串,還有,為你準備的玄鐵劍。」
「可這些禮物,她甚至還沒來得及送就……」
我盯著地上那黝黑的劍身,有些想笑。
「是嗎?」
「那你的小師妹倒是貼心,明知我用不了劍,還為我精心打造。」
唇角勾了勾,我忍不住譏諷,
「她還能預知我要殺她,不躲不逃,還貼心為眾人備好今年的生辰禮物。」
「確是貼心。」
他一臉失望的看著我,冷笑連連,「到了此刻,你竟還沒有悔改之心。」
「看著這把玄鐵劍,你就不覺著愧疚嗎?」
他彎身撿起劍,細細擦拭,動作很輕。
「你配不上小師妹的劍!」
我彎身去撿地上的空桶,輕聲笑了笑。
「悔嗎?的確是悔。」
「當初,我就該讓那山腳下的乞兒餓死在街頭,被野狗分食。」
我提著空桶轉身,緩緩離開。
「忘恩負義的東西,救來也是多此一舉。」
沿路被衣擺蹭出一連串水跡。
身后卻始終杳無聲息。
07
蠱毒擴散得愈發快了。
若是再不醫治,我怕是捱不到師尊回來。
可宗門內的丹藥,根本不是我一介仆從能用的。
為了活下去,我跪在了長老殿前求藥。
「求藥?」
大長老冷笑,「你殘害同門,罪大惡極,能留你一條性命已是開恩,怎還有膽子來求藥?」
「還有力氣來求藥,便是沒什麼大礙。」
他將我掃地出門,「你也不必裝那可憐模樣,等胤沅的事查明清楚,宗門定會秉公處理。
」
被趕出殿門。
蠱毒再次發作,疼得我幾乎暈厥。
猶豫過后,我還是去尋了大師兄。
他手中有粒十轉回魂丹,可醫死人,肉白骨,若他肯給我服用,我還尚有一線生機。
抱有最后一絲期望。
我敲開了大師兄院門。
他正同兩位師弟在院中研討煉丹術,見了我,溫和神色不自覺地淡了幾分。
「有事?」
語氣冷漠。
我咬咬唇,「有。」
「大師兄,那日,我也中了窮奇的蠱毒,若再無醫治,蠱毒便要擴散全身了。」
「而且……一旦徹底毒發,便回天無力,連魂魄都要……」
都要一同湮滅飛灰。
可后半句話根本沒有說出來的機會。
我剛提及「魂魄」二字,師兄便瞬間變了臉色,「夠了!」
他冷著一張臉,眼底有著一閃而過的厭色。
「上月我練功走火入魔,傷及心脈,那時便將藥服用了。」
「藥沒了,你且回吧。」
他蹙眉道,「還有,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仆從沒有進內門弟子院落的資格。」
「再有下次,別怪我不念舊情。」
好一個不念舊情。
我聽的好笑。
幾年前,他下山除妖,重傷昏迷時,是我撐著重傷之軀回到宗門,又單槍匹馬去雪山之巔為他采藥。
九死一生救回的人。
如今口口聲聲同我提舊情。
我再沒說話,轉身離開。
然而。
踏出院門的那一刻,身后隱約傳來談話聲。
「大師兄,你什麼時候走火入魔了?」
「騙她的。」
那人語氣驟冷,「胤沅如今魂魄不知下落,她怎還敢扮柔弱推卸責任?」
「那藥是要留給小師妹的。」
「等尋到小師妹魂魄,我要用這丹藥為她重塑肉身。」
08
身子僵冷。
話音順著門縫再度傳出,是他的嘆息聲。
「胤樂做了錯事,我這是在替她贖罪。」
「這是她欠小師妹的。」
好一個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