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后果，你可擔當得起？」

顯然，傅辭禮從未想過這些。

他臉上血色漸漸褪去，一時竟有些愣怔。

嘴唇翕動半晌，才喃喃道：「可你若和我在一起，這些都……」

「我不會。」

我沉聲打斷。

望向他的視線冰冷。

「我說了，一日是你姑姑，終身都是。」

看著眼前面色慘白的傅辭禮。

回想起那話本里，他為了得到蘇婉凝，借皇權強取豪奪，寧可背負「昏君」，也揚言要一生一世與她一雙人的劇情。

我深深吐出一口濁氣。

「姑侄結合，有悖倫理。

「紅顏誤國的罵名，我擔不起，我黎家百年清譽也擔不起。」

09

傅辭禮走了，被氣走的。

今日這些人一個個發癲，我一驚一怒。

情緒起伏，夜里便做起了噩夢。

夢里是我父親和二叔，還有整個春陽城的男人都戰死那年。

為了守住城門等待援軍，我娘被馬蹄踐踏為泥。

我已有六月身孕的嬸嬸被敵軍首領一槍挑破了肚子。

年幼時的記憶雖然已經模糊不清了。

但我娘的死狀，和從嬸嬸肚子里挑出的嬰孩，我至今仍舊記憶猶新。

每每夢見，都要被嚇醒。

這一次也不例外。

驚醒之后，盯著天青色的帷幔頂，回想起剛進宮那年，圣祖將哭鬧不止的我抱在膝頭輕哄時的情形。

我狂跳的心才漸漸安定下來。

那年，他指著大云輿圖，同我道：

「穗穗，你瞧，這就是你爹娘用性命守衛的江山。

「他們都是英雄。

「你放心，他們拯救的大云千萬黎民，朕會替他們守護好的，不會讓他們枉送性命。」

……

不錯，如今的天下太平，是我黎家三十五口，和數萬大云將士用血肉換來的。

我不允許誰踐踏摧毀！

蘇婉凝不行，宋祈年他們不行。

就算是傅辭禮，也不行。

10

一夜驚夢，第二日一早我便發了熱。

迷迷糊糊的時候，聽見院外在有人吵鬧。

沒有精力應付，順口就讓人打發了。

等下午再醒來，就聽聞是蘇婉凝早晨想見我。

在門口吵鬧之后，被來獻殷勤的宋祈年三人撞見，挨了二十大板。

傍晚時，三人甚至來邀功。

「殿下，她以下犯上沖撞了您，二十大板算輕了。」

「不如發賣了吧？或者殺了也行。」

「這種目中無主的侍女，殿下您就不該留在府中……」

提及蘇婉凝，三人眼眸中有警惕、有厭惡。

唯獨不見憐惜心疼。

他們的神情不似作偽。

我頭腦昏沉，也分辨不出這些話是否真心。

只隱隱感覺違和。

等人都散了，便將那本話本拿了出來。

再次翻看宋祈年幾人如何替蘇婉凝懲治我，如何扳倒傅辭禮的劇情。

我忽然發現，有些不對。

這本書雖然以蘇婉凝的視角展開。

可她身為主角，知道的事太少了。

里面不僅沒有仔細描寫，身為南疆質子的宋祈年如何出逃，如何于三個月之內奪得皇位，如何與方思澤、謝舟兩人里應外合，以「起義」的名號起兵，逼傅辭禮退位的。

甚至連方思澤為何會當皇帝都沒交代。

看著幾人狀似團圓美滿的結局，我的心越來越沉。

我暗暗心驚。

沒有猶豫，立即研磨，書信一封讓人送去皇城司。

皇帝？

權相？

我倒要看看，他們哪里來的底氣！

11

皇城司的動作很快。

不過半個月，便傳回了消息。

和我猜的一樣，這三人背地里都不安分。

宋祈年這些年沒閑著，一直與南疆母族秘密在聯系。

而方思澤的身份有異，似乎與十五年前那場叛亂有關。

同他們兩人相比，謝舟貌似最干凈。

只散布一些與我相配的謠言。

捏著從皇城司傳來的信紙，我額頭突突直跳。

我想，之前我還是將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我一直以為他們的所作所為，都如話本里一般。

——為了保護、爭奪蘇婉凝。

如今瞧來，似乎不盡然。

話本里，他們應該是用情愛哄騙了想法新奇大膽的蘇婉凝。

他們讓她故意接近傅辭禮，蠱惑傅辭禮空置后宮，遲遲不封后納妃。

然后引誘他揚言一生一世一雙人，一次次設計，引他出錯。

畢竟自古以來，紅顏最易變為「禍水」。

也最容易讓一個皇帝背負「昏君」罵名，他失去民心。

也最容易讓「造反」變成「起義」。

而現在，他們放棄蘇婉凝，選擇了我。

大概因為，他們在話本中沒去參加的那場馬球會上，發現我能輕易影響傅辭禮的情緒。

果然，我猜得不錯。

自半個月前，傅辭禮負氣離開之后。

時隔半月，他終于妥協。

決定于一月之后迎相府嫡女入宮，舉行封后大典。

得知這個消息，宋祈年三人的態度忽然就變了。

雖然仍對我殷勤，但不似從前那般鉚足了勁。

可既然已經算計我了。

我怎會讓他們輕易抽身呢？

12

傅辭禮的皇后人選，是馬球會上贏下魁首的相府嫡女。

柳相為官清廉，為人正直。

就算桃李天下，學生遍布朝野，也不慕權勢。

而柳家嫡女容貌姝麗，性子大氣，的確是最佳的皇后人選。

自從皇城司得到消息之后，我便一直有意無意，裝作「偏寵」宋祈年。

我會在他有意無意撩撥時，故作嬌羞，信了他的甜言蜜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