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殖場開得很大，分門別類，每個種族都有一塊區域。

我和兔子跟著侏儒老人巡看，長長的走廊兩邊，是一個又一個的房門，房門上開著一扇巴掌大的孔洞，我們就這樣看進去。

獸人們赤身裸體蜷縮在陰暗狹窄的房間里，聽到響動抬頭看向我時，各色的眼珠像是暗夜里的琉璃珠子，明明是璀璨漂亮的，可眼神卻戒備又恐懼。

等我們逛完養殖場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可侏儒老人依舊沒有要停的意思，他點著一盞煤油燈，將我帶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那入口黑洞洞的，不時傳來野獸的嘶吼。

「這里面是什麼？」我停下腳步，問道。

「大小姐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侏儒老人率先一步走了進去，他手上提著的煤油燈光影昏黃，落在地下室的石壁上，更顯得通道狹長漆黑。

我抬腳就要跟上去，兔子卻拉住了我的手腕。

「里面有東西。」

我回頭看他，只見他的臉色發白，連嘴唇都在輕輕顫抖。

他在害怕，作為食物鏈末端的兔子，他害怕所有的肉食動物，這是基因里自帶的恐懼。

我安撫性地揉揉他的耳朵：「別怕，在外面等我。」

我說完提著裙擺，追上那道逐漸消失的光影。

14

下場通道的盡頭，是一扇厚重的石門。

侏儒老人在旁邊摸索了一番后按下一個開關，石門轟隆隆地打開。

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養殖場正中央的水池，水池被四道玻璃高高圍起，里面是五條人魚，他們顏色各異，巨大的魚尾舒展搖擺，光暈流轉，美麗到刺目。

裸露的皮膚上細光閃爍，炫目如鉆石，一張張臉更精致完美，猶如神明下凡。

他們眸光掠過我，高傲不屑，又怨毒苦恨。

而后，我看向了四周。

豺、狼、虎、豹……

那些早就在獸人起義中被滅絕的獸人全出現在了我的眼前，他們被鐵鏈鎖住，獠牙尖銳，眼神嗜血。

「越是上等的貴族，越喜歡馴服野性稀有的獸人。

「正規渠道沒有辦法買賣，就只能找我們。」

侏儒老人看出我眼里的驚訝，壓低聲音對我解釋道。

「私販獸人是殺頭的罪過，何況是這些稀有獸人。」我看著這些被囚禁的獸人，轉了轉玉扳指，笑道，「父親真是，膽大包天呢！」

「老爺確實很有血性。」侏儒老人又引著我往前，走向地下室的深處。

地下室的深處是一個小型的斗獸場，一道天光自上方的空洞處漏下來，照亮斗獸場中央被鐵鏈捆綁住的狼形獸人。

這狼人的體格異常龐大，身上全是深深淺淺的疤，尤其是臉上的一道，猙獰著幾乎分裂開他整個面頰。

「大小姐，這是狼人的種獸。」

「什麼意思？」

「當年獸人起義，狼人全族覆滅，是老爺從獸人堆里把只剩一口氣的狼王拖了出來。」

他洋洋自得，為有這樣驍勇的主人感到與有榮焉。

「所以，你們禁錮了他，把他當作配種的工具？」

我說出這句話時遍體生寒，連聲音都在戰栗。

狼族何等忠貞，他們終生只認一個伴侶，至死不渝。可他們，卻讓高高在上的狼王淪為配種的工具。

「大小姐，獸人生來低賤。」

大概是聽出我語氣里的不快，侏儒老人撇撇嘴，提醒我道。

「你說得對，獸人生來低賤。」

我提著氣上前一步，高舉起油燈，照亮狼王帶疤的面龐。

狼王方才還閉著的眼睛忽然睜開，露出冰渣子似的寒冷，幾乎是電光石火之間，一陣鐵鏈被扯斷的聲音響起，他露出森寒尖利的獠牙，猛地朝我撲來。

我疾步后退，踉蹌著倒在地上，認命地等待著狼王的獠牙，可想象中的痛感并沒有出現。

是兔子推開了我，明明連食肉動物吼聲都能讓他膽戰心驚，可這一刻，他用肉身幫我擋住了狼王的攻擊。

我愣怔在原地，眼里只有蜷縮在地的兔子，他肩膀上的血肉已經被撕扯掉了一大塊，血染了滿身。

我跪坐在他的身前，連忙捂住他冒血的肩膀。

「別哭。」

他抬起染血的手，大概是想擦我眼角的淚，可伸到半空，又重重垂下。

15

我抱著昏迷過去的兔子，帶著濃烈的殺意看向又一次被鐵索捆住的狼王，卻見他皺眉，目光鎖定在兔子上，仿佛不解他的所作所為。

我將兔子交給醫師，屏退了眾人，垂眸看著躺在地上被捆成粽子的狼王。

「你敢動我的人，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我扯出別在腰間的九節鞭，掄開著胳膊朝他劈去，帶著倒刺的鞭子劃過他的小臂，勾扯出一道皮肉，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狼王仿佛不知道痛似的，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只是用探究的目光看向我。

「那只兔子最是趨利避害，怎麼會甘愿擋在你的身前？

「你身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要讓他賭上性命去取？」

我拖著鞭子走近他，問道：「你想說什麼。

」

「你和那兔子認識不久吧？」狼王笑了笑，繼續道，「我可認識他很久了。」

「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只有十二歲，模樣明明嬌嬌弱弱的，卻生得一身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