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巧言令色的丫頭,你是周府逃奴,攜款私逃,本官已經全部查明,如今休想裝不認識主母!這小丫頭膽敢窩藏,且拒不承認,本官只是略施懲戒罷了。我且問你,罪你是認還是不認?」
我怒目而視,這知縣身為命官,居然幫周母一起栽贓陷害,實在可惡。
「我姐姐……不是逃奴……」
小笙拽著我的衣角,想要撐起來為我辯解。
「來人,上拶刑!」知縣像是早就料到一般,輕蔑地一揮手。
衙役將刑具套到我的手指上,我攥緊拳頭掙扎著不肯。
我看著周太太得意的神情,只恨自己無能。
就在慌亂間,公堂上響起一聲暴喝。
「誰敢!」
衙役被一腳踹翻。
我回頭看見三年不見的身影,宛若神明。
談庚身著白銀鎧甲,一身殺氣,手拿亮銀槍指向知府,威風凜凜。
他身后站著十幾名衛兵,大喝一聲:「見到談小將軍還不下跪?」
周太太驚得站起來,不知所措。
知縣忙小跑下堂來,佝著背對談庚掐媚而笑。
「下官不知談小將軍歸鄉,這其中必定有什麼誤會!」
而后又對談庚身旁的巡撫告罪。
「巡撫大人,下官有失遠迎,坐,請坐,請上坐!」
可談庚并不買肥豬知縣的賬。
他冷哼一聲,怒聲質問:
「我在戰場豁出命保家衛國,你卻貪贓枉法打我妹,傷我姐,誣陷中傷她們二人,真是好大的官威!」
知縣肥碩的臉上頓時滿是豆大的汗水。
他覷了一眼周夫人連忙撇清關系。
「這是誤會,誤會,您的姐姐怎麼會是逃奴呢?是那周夫人認錯了人!」
周太太不滿地瞪了一眼知縣還想說什麼,被及時趕到的周伯爺怒斥。
「你不好好在家里,出來胡攪蠻纏什麼?」
隨即拱手道歉:「賤內近來神志不清,時常做出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請談小將軍和巡撫大人莫見怪。」
「此為誣告,論罪該當如何?」
談庚卻不打算寬容,一把抱起地上的談笙,銳利的眼睛射向巡撫。
巡撫本來也想著和稀泥。
但一個是式微的侯府,一個是立大功的新貴。
他權衡再三:「來人,知縣濫用刑法,杖責二十。周太太胡亂誣告,杖責十下!」
周伯爺大怒:「我已經道歉,黃毛小兒不要不知好歹!」
談庚回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隨即一柄銀槍狠狠地直插周伯爺腦門之上半寸的門上。
「抱歉這次手滑了,下次可能就不是手滑了。」
只差那麼半寸,插到的就是周伯爺的腦門了,他整個人嚇得精神恍惚,膝蓋一軟,直接「砰」的一聲摔了個四腳朝天。
而在場的所有人因為談庚的舉動,嚇得再也不敢亂叫。
在一片求饒和痛罵聲中,我和抱著孩子的談庚瀟灑揚長而去。
7
剛出衙門,周樂安就在門口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團團亂轉。
他見到后,我欲言又止。
「芙官,我……」
談庚的身體一頓,隨即加快腳步離開。
我冷笑一聲罵周樂安是窩囊廢。
周樂安不過是徒有其表的草包。
我的諸多風雨飄搖,全是來源于他!
這世道原來沒什麼道理可言,壓倒權勢的,必須是更高的權勢。
我罵完,便緊跟著談庚回了我租賃的院子,請了大夫給小笙治傷。
戰場上回來的談庚不再是那個單純不得志的少年郎。
他膚色比從前深了些,身量極高。
眼如鷹隼,氣勢逼人。
大夫走后,我搓著雙手,低著頭向他道歉。
「對不住,是我沒照顧好小笙,連累她受苦……」
談庚坐在床邊,看著妹妹并未回頭。
看著小笙蒼白的臉,我的內疚和心痛一起襲來。
我真是個禍害,不該在這惹人不快。
想要轉身離開,卻聽見談庚問我:「是不是很辛苦?」
他回過頭來,星眉劍目,面帶抱歉。
「我回來第一時間去了家里,卻發現人去樓空。
村口的李大娘告訴我,因我不在家,你們倆女孩被地痞流氓騷擾。
家里的門窗不結實,根本防不住人。還是肉包上前撕咬,才打退了壞人。」
我回憶起那時的場景也有些心驚。
「肉包的右后腿至今還有些跛,就是那時被歹人割傷了筋脈留下的。」
所以我從不將談笙一人放在家里,哪怕去臺上唱不入流的曲子,也要帶上她。
「你受累了,我以為把錢寄回來,你們就不會受委屈,是我考慮不周。」
他仰臉看我,琥珀色瞳孔里,映著我狼狽的身影,語氣帶著憐惜。
被他的話語一激。
我的嗓子便如塞了棉花一般喘不過氣來。
我像是一個在冰天雪地里行走了很久的人。
忽然到了有了火爐的房間,感受到不一樣的溫暖。
原本凍得麻木的身體回過神來,開始發癢、紅腫、潰爛。
「你不怪我?其實我確實是……」
我的聲音滯澀,就要和盤托出。
「阿姐,」他微笑打斷我,雙手遞上銀票。
「這是朝廷的封賞,全數上交,請姐姐笑納。」
我見他語氣驕傲,那股冰冷和威壓全都不見,只是笑意盈盈地盯著我,像是等待夸獎的孩子一般。
真是奇怪,明明我與他相處時日不多,如今他又大變樣,我卻感覺他莫名親近。
「你大可拿去給你們做衣裳打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