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一股惡心涌上來。

這人在兒子成親宴席上就要占女人便宜，好生不要臉！

推搡之間，就見主家連忙換了一副嘴臉，放開我諂媚道：「趙捕頭。」

我回頭瞧見玄衣青年含笑看我。

「我觀你唱腔圓潤，聲調悠揚，功底扎實，不像是在這唱的人，可是遇見了什麼難處？」

我放下心來，原來是官門中人，有些見識。

「官人，我本是戲班學徒，卻因生了場大病被丟棄，從此無依無靠，只得在席面上茍且混日子罷了。」

我假意拭了拭臉上不存在的淚珠，捏著嗓子回答。

他頓時恍然大悟。

「姑娘若不嫌棄的話，我有一舊友在城里開茶樓，臺上正缺伶人，你在這即使再賣力鄉親們也聽不懂，不如去那。」

這個好去處正巧解決了我燃眉之急。

小笙年紀小，在烏煙瘴氣的席面上學得了不少渾話。

前兩日還自告奮勇幫主家哭喪，哭得比人親孫女還真摯。

又學那媒婆在鬢角別個大花在新娘花轎前跳來跳去，喜話說得有模有樣。

只是丟人現眼四字，讓我們姐妹二人詮釋了個夠。

5

在趙捕頭的傾力推薦下，我果真輕松地在茶樓里當起了伶人.

茶樓清雅，多得是富貴閑人來消遣。

不僅工錢高，貴人們打賞也爽快。

趙捕頭還時常會帶一些朋友同僚前來捧場。

有一次我因為京城巨富林少爺和御史府小少爺喝茶看戲時爭著給我打賞而一舉成名。

那一日光是銀票我就得了二百兩，更別提接連多天場場爆滿，只為了看我是何方神圣的好事者們。

茶樓老板對我連連稱贊，工錢直接翻了三倍。

窮人乍富，我積攢了些銀錢。

直接給自己和小笙一人做了六七件衣服。

還在城里租了間房子落腳。

小笙穿著新衣服在陽光下轉來轉去，只為看裙擺上的水波紋。

她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姐，我也去跟你學戲賺錢吧！」

她前幾日在茶樓殷勤地給人端茶倒水，還想讓老板也給她一份工錢。

「你個小財迷！」我點著她的鼻尖。

「我已經給私塾交了束脩，你得抓緊去學些真本領來。」

「學了要做什麼呢？」小笙不解。

「興許將來我要做茶樓老板，你便是我的賬房，不識字可不行。」

「何況你哥要是將來成了大將軍，你也得知書達理才配得上做他大將軍的妹妹啊。」

小笙聽完我的話，自此認真上學去了。

而我依舊在茶樓唱戲。

......

這日老板使人喚我，說樓上雅間有一位故人要見我。

我打開包間，來者竟然是出去游學的周家少爺，周樂安。

他一身青衫，滿眼憐憫地望向我，低聲道，「芙官，你受苦了。」

不是受苦了，我是受死了。

我忍住心中酸澀抿了抿嘴，往后退了幾步。

強笑著解釋道：「客官認錯人了，我叫曾芙月。」

「我知道你對我有怨，當初你讓我帶你走，我沒放在心上，沒想到我母親如此容不得你。我就該早早納了你，也省的你在街頭賣唱受苦。」

他上前一步，拉住我的手，眼神帶著拉絲的繾綣。

我往后再退后一步，甩開他的手，恨不能與他拉清界限。

「客官請自重。」

當初他要出去游學，我說你一走主母必定整治我，求他帶我也一起走。

他卻笑我小人之心，解釋他母親世家貴族出身，怎麼會跟我這一小小奴婢計較。

如今我名聲鵲起，炙手可熱，賺的銀子進入自己口袋，自由身一個，再不用將生死寄托在旁人身上，快活得很！

誰還稀罕做你什麼勞什子妾室！

「你等我，我定讓你入我周家門。」

他走時三步一回頭，認真許諾。

我嗤之以鼻，翻了個白眼繼續回臺上唱我的戲。

只是沒想到等我的是彌天大禍。

6

就在一個平常的晚間。

肉包沖進茶樓沖我狂叫，我便知道小笙出了事。

下學已久的小笙不見了，直到有人說她被捉去了衙門。

等我趕到衙門時，知縣一拍驚堂木。

「大膽逃奴，竟敢偷盜主家財物攜款私逃。」

周家太太端坐一旁悠閑喝茶，趾高氣昂。

「民女冤枉，我是牛水村人，帶著妹妹在城里討生活，一切所得皆為賣藝所賺。」

我剛說完。

小笙就被衙役拎上來扔在我旁邊。

我嚇了一跳，準備好的說辭立馬卡在喉嚨里。

她新做的衣裙已然破破爛爛，后背往下全是血，儼然是遭受了酷刑。

小笙氣若游絲，見我宛如見到救命的稻草，小小的血手伸向我。

我膝行兩步握住她的手，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敢問大人，為何要對一小小孩童用刑？」

我氣急了，只覺得堂上所有人面目可憎，恨不得沖上去把他們剝皮抽筋已解心頭之恨。

我心疼地摸著小笙青紫的臉。

明明早上她還好好的，是我害了她。

「她是你同黨，窩藏逃奴一樣有罪！」周太太看著我們，那眼神宛如螻蟻，「她身上穿的，手里拿的，哪樣不是我周家的財物買的？」

「你是何人？我竟不知這衙門有位太太審案！」

知縣低咳一聲，周太太咬牙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