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那來日進宮,我同她討教種花秘方。」
李恒搖搖頭,「來不及了,她早死了。」
「……」我湊到李恒耳邊輕聲說:「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也早就死了。」
李恒卻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他只是睜圓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母妃說,人死了,就是去了另一個世界,姐姐,你也去過了嗎?」
「沒有,」我笑道:「我還有許多事兒沒做完,暫時還不能去。」
他認真地問我:「那等你做完這些事兒之后,我們一塊兒去蜀中行嗎?」
我一愣。
李恒說:「嫂嫂說,我繼續待在京城會有危險,她說蜀中富庶,又遠離紛亂,是個好地方,讓我成親后,便和你一塊去。」
「姐姐,你愿意和我一塊兒去嗎?」
12
半個月后,我同晉王成婚。
出閣前夜,侯夫人象征性地掉了幾滴眼淚,傅嬰倒是雙眼通紅,哭得十分真情實感。
「別自作多情,我是哭自己,不是哭你。」
她咬著下唇,泫然欲泣,「……父親替我回絕了晉王這門親事,原來是盤算著要把我嫁給陳王當側妃。」
我說:「怪不得呢,我說他那種冷血無情的人怎麼會真心替你打算,原來是準備拿你來押寶。」
一個無緣大寶的癡傻王爺,拿個丟在農家長大的糊弄過去便是。至于真正精心培養的棋子,當然要下在最關鍵處。
傅嬰:「你能不能等我走了再叨叨?」
我道:「可你不是說,陳王被立儲的可能性更大?」
「那又如何?你明知我心悅的是……」傅嬰咬牙:「總之,我不會輕易屈服的!」
我問:「你待如何?」
「我要去向國師大人表明自己的心意!」
傅嬰騰地起站起身,堅定地看著我道:「你成婚后需進宮謝恩,到時候你帶上我,我自己去找國師大人。
你放心,無論如何,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你屆時只推說不知便可。」
「若那國師不是什麼好人呢?」
「怎麼可能?」傅嬰激動道:「國師大人多年游歷四方,救助了許多無家可歸的孩童,他怎麼可能不是好人?!」
我眉頭猛然一跳。
傅嬰未曾察覺我的失態,仍顧自喃喃道:「我一定要告訴他我的心意,哪怕他對我無意,我也不想來日后悔……」
「我可以帶你去。」我說:「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13
洞房花燭夜,我同李恒說了進宮謝恩要帶著傅嬰一起的事兒。
李恒抱著枕頭很乖巧地躺在地鋪上,點點頭,「好呀,那我們一起去。」
停頓片刻,他又遲疑地說:「不過,我覺得國師很奇怪的。」
我忙問:「哪里奇怪?」
李恒說:「國師的摘星樓,收養了很多無家可歸的小孩子,我想去找他們玩,可從來都沒找到過。」
「摘星樓在哪兒?」
「就在皇宮西北角。」李恒說。
「我還在那兒遇到過陳王兄,陳王兄只讓我別管閑事。」
我拆卸釵環的手瞬間停滯。
「陳王可是國師大人看好的人選。」
我想起了傅嬰說過的話
國師與陳王他們二人中間似乎有著什麼若有若無的聯系,我捉摸不透。
但,也無需捉摸。
我低頭凝視著自己指尖纖長血紅的指甲,上面凝聚著的是我的尸毒。
凡人觸之則全身潰爛而死,絕無再生可能。
或許,就快到用它的這一天了。
14
進宮謝恩之日,只有皇后一人在場。
李恒問:「嫂嫂,怎麼不見皇兄?」
皇后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嘆聲道:「陛下偶感風寒,正在休息。」
有李恒替我們遮掩,我和傅嬰找了個理由便暫退下去。
「我答應你帶你一塊兒來,你可不能壞了我的好事!」傅嬰說。
我答應帶傅嬰一同進宮的條件就是,她得帶我一起去找國師。
傅嬰顯然對前往摘星樓的路很熟悉,我們一路飛奔,很快就遠遠地看見了一座雕梁畫棟的高樓。
只是高樓近在咫尺,眼前卻是茂密樹林,藤蔓彼此纏繞,仿佛把手沿途的士兵。
傅嬰面露難色,「我最多只能走到這里,再往前走,不知怎麼的就會迷失方向,然后回到原地,所以我一直是在附近等著國師大人出現的。」
我看著這片濃郁密林,閉上眼簾,耳畔卻聽見了千萬孩提的凄聲哭喊。
枝椏盤根錯節下,不知埋葬了多少累累白骨。
「不要哭,不要怕,我來給我們報仇了。」我輕輕說。
隨即,藤蔓退步,大樹分道,中間竟硬生生讓出一條道來。
傅嬰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這……這是怎麼回事?我以前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走吧。」我冷笑道:「你的好國師還在等著我們呢。」
再往前走,竟然一路暢通無阻。
摘星樓內外死寂無比,只有莫名冷意森然,仿佛域外邪境。
在這種窒息一般的安靜中,就連剛才還勇往直前的傅嬰也敗下陣來,也許是她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她有些顫抖著說:「那個,要不然我們還是回去吧……我總覺得這里……」
「國師,藥煉成了嗎?」
傅嬰猛然一怔,她壓低聲音道:「是陳王的聲音!」
我已循著聲音走去。
摘星樓中,一個陌生年輕男子正和國師相對而立。
想必他就是陳王。
我透過窗縫,看見國師微微一笑,抬手間掌心多了一只小瓷瓶,「幸不辱命。
」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