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打定主意放她自由，死與不死對你又有何區別？」

「自然是有。」外間像是要吵起來，「我讓她走不是讓她去送死。」

「你曾說，若是再見到她，要殺了她。」

「我那是氣話！」楚修遠語氣拔高了。

「她在你跟前的時候，你作踐她，現在你同我說你喜歡她，這又有何用？」楚紹祁說了我心里話。

「那大哥你就好？我倒不知，弟弟的女人你也看中？現在你帶著她，就為了氣我？你什麼時候這般幼稚了？」

房門猛然被推開。

楚修遠上手直接來拉我：「我若是不欺負你了，你做我的妾可好？」

原來他們都知道我在這里，不過是說給我聽。

我搖搖頭：「娘親說，人雖然窮了點，做妾卻是不好的。」

「你知道其他不可能的。」他滿眼絕望。

「所以二少爺，奴婢只求個自由。」我又看了看一邊的楚紹祁，「大少爺？」

楚修遠到底氣急敗壞走了。

楚紹祁又走到我身邊：「我帶你回來，就是為了氣他。」

我毫不在意：「奴婢不介意的。」

猜也猜到了。

可他又說了我聽不懂的話：

「可我后悔了。

「我后來發現，我帶你回來，是因為我想要帶你回來。」

呀，這條沒猜到。

14

娘親還是走了。

沒熬過這個年。

她撿到我的日子，天氣漸涼，所以她叫我清秋。

小時候，她總愛摟著我說：「小清秋，你要開開心心長大。」

我長大了。

就是不太開心。

我總生病，卻不愛吃藥。

那些藥太苦了。

娘親給我喂藥，我還會偷偷吐出來。

那會她就會嚇唬我：「你若是不聽話，我就把你丟回破廟。」

我打小就知曉自己是撿來的。

我可不想回破廟，于是我邊哭邊喝藥。

后來我發現，娘親就用這個幌子騙我，可她根本舍不得丟了我。

我睡著的時候，她會拍著我的背。

有一次她說：「如果你長得不漂亮，那該多好呢？」

從那天我就知道，漂亮是有用的。

可現在，我又覺得漂亮是無用的。

你看我娘親，她就孤零零躺在那里，成了一捧黃土。

我在墓碑前哭了許久。

身后的人終究開了口：「你娘親可有什麼話留下？」

我點點頭：「奴婢娘親說，如有來生，定不相見。」

這個殺敵如麻的男人，我第一次看他站不穩腳步，他語重心長：「我后來找過她，可是她不知去了哪里。」

「老爺，你上當了。」我很想嘲笑他。

我轉過身看他。

「老爺你后來找娘親的時候，她不想見你而已。那會她把贖身錢給了一個窮書生，她以為她解脫了，結果窮書生跑了。她那會，快死了一樣。

「娘親說那天她看到老爺了，老爺身邊跟著一個女子，和她倒是有幾分相似。

「娘親又說，這世上的男人，一個兩個都是騙子。」

15

邊關發生了戰亂。

老爺把家里的盔甲拿出來擦了又擦。

林夫人突然拉著我說：「我看紹祁看中你，你們好好的，你以后給他生個一兒半女的。」

我點頭應了，可我不會生的。

老爺挑了楚修遠一起走。

從楚渺緲那事之后，我第一次看見沈姨娘從她那院子里出來。

她和老爺求饒，求老爺別讓楚修遠去送死。

可皇命難違，哪里是婦道人家能說得上話的。

我終于明白，為何楚紹祁恨楚修遠。

該恨的是楚云南啊。

他不愛林夫人，卻娶了她。

還把沈姨娘的兩個孩子都強塞給了她。

這些年，從上到下，除了這幾個當事人，只怕都沒人知曉這種丑事。

他不愛沈姨娘，卻把對娘親的愛給了她。

沈姨娘看似溫和，卻又被欺負了一輩子。

卻也落得個兒女不認的結局。

他愛娘親，卻負了她。

他以為讓他的兒子娶我為妾，就能彌補這些年來的虧欠嗎？

真真是可笑至極。

楚修遠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他提起劍，對著楚紹祁說：「這個家，總該留個血脈的。」

他又對我說：「把你送走之后，我才察覺我好像真的有點喜歡你了。我想著總該告訴你的，若是我一去不回，就沒機會了。」

他硬塞了我一個物件：「你替我保管，我若是回得來，你再還給我。」

我想還給他，他卻跑了。

手心是個玉佩。

桂花見過這玉佩，他一直佩戴在身上，從未離身。

他曾經仔細擦拭，說給跪在地上的桂花聽：「這玉佩母親說讓我給我娘子，你可得仔細護著。」

楚修遠走了。

楚渺緲也不見了。

沈姨娘急得暈了過去。

楚渺緲留了個字條，說自己一身好鞭子的本領，何苦用來在家宅里抽下人打妾室。

于是她偷偷跟著行軍隊伍跑了。

她說她雖女兒家，也是可以殺敵的。

沈姨娘那一聲一聲的懇求伴隨著磕頭聲：

「夫人，此去兇險，我求求你派人尋三小姐回來。

「只要她能回來，妾室立刻死在后山，絕無二話。」

林夫人現在時不時帶著我，也不避諱我這些事，她只是推開了門：

「渺渺是我的孩子，她為了家國大義，我如何攔她？

「姨娘莫操心，我暗中派人護著她，定能保她平安。

」

沈姨娘像是泄了氣，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語：

「呵，原來是你。你知道。你是在送她去死。」

16

戰事告急。

老爺他們一去去了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