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框眼鏡下,一張斯文禁欲的臉,足夠使人浮想聯翩。
我不禁看入了神。
以至于沒有注意到,他在收拾床頭柜時,看見了一張白色的報告單,臉上那種微妙的變化。
也許是我隨手亂放的圖紙吧。
畢竟聿澤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收進柜子里了。
直到晚上吃飯時,我才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之前每次吃飯的時候,聿澤都會為我挑好愛吃的菜,在碗里堆上高高的一層。
吃完之后,又會立馬舀一碗湯遞過來。
今晚卻什麼也沒做,只是悶頭吃飯,看起來心事重重。
就連父親也發現了我們的異樣。
吃完之后,聿澤獨自上樓,父親便將我拉去了小花園敘話。
「你……和聿澤吵架啦?」
「沒有。」
「那他怎麼不理你?」
「不知道,要不然你去問問他?」
……
「聿澤是鮫人族最珍視的小殿下,從小嬌生慣養地長大的,卻唯獨喜歡你。現在還背井離鄉,入贅咱家,你要多讓讓他,知道嗎?」
「知道了。」
6
聊完之后,我回到了臥室。
打算哄哄這位嬌貴的小鮫人,問問他是因為什麼原因不理人。
承受莫名其妙的情緒,我也很委屈。
可是他卻先紅了眼眶。
抱起自己的枕頭,在臥室早早地等我。
聿澤:「今晚,我打地鋪。」
我:「?」
聿澤:「不想和你睡一張床。」
我:「哦,行。」
氣性這麼大,我不想哄。
一個人睡兩米的大床,倒也樂得自在。
只是凌晨一點半的時候,我依然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外面倏然響起了一聲悶雷。
風雨欲來。
我是害怕打雷的,趕緊往被子里縮了縮。
又用手將耳朵緊緊地捂住。
預想中的電閃雷鳴、狂風暴雨沒有來,卻意外地聽見了小聲的啜泣聲。
還是從地面傳來的。
用腳指頭想,我也猜到了是聿澤在哭。
于是伸出了手,想要去戳一戳他。
在黑暗的環境里,什麼也看不見,人的感知能力卻格外靈敏。
我沒有摸到聿澤柔軟的皮膚,反而碰到了什麼硬質的物品。
疑惑之下,我按開了床頭燈。
發現我的床邊散落了許許多多顆白色的珍珠,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床邊。
而聿澤,眼睛通紅,像是哭了很久。
被我發現后,他有些驚慌失措,趕緊用手揉了揉眼睛。
又趕緊側過身去,不愿讓我看他。
我從地上抓了一捧珍珠,又讓它們在我的手心隨意地滾落。
漫不經心地開口:「說說吧,為什麼哭?」
聿澤僵硬地轉身,回答:「沒什麼,我只是想家了。」
手指緊緊地抓住潔白的床單,嘴唇輕抿。
他不知道,這是他說謊的表現。
我早就發現了。
可我從來不喜歡為難人,更不喜歡探聽別人的隱私。
所以并不打算多問。
只是安慰道:「等我有時間了,可以陪你回去玩兩天。現在時間很晚了,早點休息,明天還有很多事情呢。」
聿澤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7
鬧劇結束,我沉沉地睡去。
在夢里,好似下起了滂沱大雨。
一聲接著一聲的驚雷,擾得我不得清靜,又十分害怕。
再后來,我好像落入了一個溫熱結實的懷抱。
那人用寬厚的手掌,輕輕地拍著我的后背,以示安慰。
小時候,媽媽也是這樣哄我入睡。
可是她已離去多年了。
這樣的感覺,很久沒有再出現過,卻給了我極大的安全感。
后面,我便沒了印象。
一夜安眠。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聿澤已經躺上了床,修長的五指隨意地搭在了我的身后。
昨夜是他嗎?
來不及細想,聿澤也蘇醒過來,將我緊緊地錮在他的懷抱里。
清晨的嗓音帶了些慵懶:「乖,再陪我睡會兒。」
真是會勾人。
可我今天還有正事需要做,不能沉淪在溫柔鄉里。
于是冷漠地推了推他,拒絕道:「松開,我得起床了。」
聿澤有些不情愿,蹭了蹭我,最終還是放了手。
掙脫束縛,我光著腳下床,卻被腳底下的東西硌住了。
這才想起來,我們小魚昨晚哭了許多的白色珍珠,還散落在地上。
見我愣神,聿澤有些不好意思,趕忙開口:「你去洗漱吧,這里我來收拾。」
我沒走,反而從地上撿起來了一顆,緊緊地握在手心。
又回頭看他,嗔怪道:「聿澤,我喜歡粉色的。」
他卻倏而紅了臉,說話有些結巴:「現在……現在不行。」
我挑了挑眉:「那什麼時候行?」
聿澤低下了頭,聲音越來越小:「等……等晚上吧。」
我收了繼續逗他的心思。
認真地點了點頭,答復:「好,那你要在家乖乖地等我回來。」
8
收拾一番后,我準備出門。
父親有些愁眉不展:「你真的,不打算帶上聿澤嗎?」
我搖了搖頭,拒絕道:「不用,我一個人能行。」
實在沒必要讓聿澤和我一起去冒險。
父親卻依舊憂心:「聿澤是鮫人,擁有最好的療愈功能。如果你受傷了,他還能幫幫你……」
不等他說完,我連忙打斷:「父親,你知道的,他幫不了我。」
說不定還會受傷。
我沒有感情,無法與聿澤締結契約。
他就算有再好的療愈功能,也幫不了我。
所以還不如待在家里,安全一點。
見我堅定,父親也不再阻攔,任由我去了。
離開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剛好對上了那雙偷偷躲在門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