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則慢慢地往舞臺上走，她老得看不出年紀，手腕上戴著醫院的手環。

「許愿……你不要以為……改了名字，整了容，我就認不得你……」她的聲音微弱，卻讓現場陡然死寂：「我做鬼也不會忘……你出來。你出來！」

準備室的許愿的反應鏡頭正好切在屏幕上，他垂著眼，拿著道具刀的手背上青筋畢露。

「怎麼回事？」

工作人員慌亂地四處詢問，我沒想到首次表演居然突然有這種變故，索性直接去準備室。

卻正好在走廊上撞到走出來的許愿。

他的戾氣極盛，也沒看我，徑直往舞臺上走。

「許愿！警察估計都來了，現場馬上就能控制住，你去能做什麼？」

許愿沒有回頭，穿過舞臺走廊。

「是你們不肯放過我，一直一直毀掉我的生活，」

他一腳踢開一把椅子，別著的夾麥未取，因而字字清晰：「你們的兒子死了，你們要死不死地去找他啊，纏著我不放做什麼？」

那丈夫不多言，上來就砍。許愿后退躲了幾步：「你殺了我，你和殺了你兒子的兇手也沒有兩樣。」

那妻子說：「我們是報仇，像你這樣心腸的小孩，生下來就該活活被掐死！」

丈夫則說：「跟這種殺人犯的小孩沒什麼好說的。」

「對，我是殺人犯的小孩，難道我就該死嗎？」

「那我的兒子就該死嗎？」婦人的聲音嘶啞得可怕：「他當時才十歲，要是能活著，比你還大兩歲！為什麼你爸不直接殺了你？」

我記得看過的銀淵案資料上曾寫過，兇手有一個兒子。

有超雄基因的，殺人犯的孩子。

9

「砰！」

西瓜刀與某種鐵質物品相撞時發出巨大的聲響。

許愿揮舞了一下道具擋住迎面的砍刀，退縮的觀眾們已然開始議論紛紛。

「天啊……他是殺人犯的小孩……」

「要我說這種有案底的，三代不能進入娛樂圈好吧！」

「就是啊，不搞一下背景調查的嗎？」

「砰！」

第二聲響聲震得人耳膜都要破了，不知什麼時候在人群中的便衣們一擁而上，阻止事態進一步惡化。

此時的許愿被砍傷了幾刀，臉上無悲無喜，連痛感都沒有的樣子。

那對夫妻也很快被制服。

這突如其來的插曲讓所有人一時半會都說不出話來。

「覺夏姐……你、你沒事吧？」小意也蒙了。

節目的錄制也緊急停止了。

我們在后臺等了約莫一個多小時，現場觀眾已經離開了一些。然而贊助商們顯然對這一變故很不滿意，磨磨蹭蹭也不知商量了什麼，好半天才來找我救場。

「夏姐，許愿畢竟是你戰隊的學員，現在他被帶走做筆錄去了。這個事瞞也是瞞不住的……許愿的背景我們了解過，但是因為他后來被收養，名字什麼的也全都換了……」

副導演一副與我交情匪淺的樣子：「下個節目現在缺了他，演不了。不知道你能不能作為導師頂一下，剪輯上正好可以接著前面。」

已經拿了通告費，也不能撕破臉或是罷演罷錄。

「行啊，拍攝要緊。」

原本就準備即興表演，讓化妝師迅速修改妝面，一邊閉眼在腦海中點出了系統。

「這出戲會通過屏幕讓很多人看到，銀淵案到現在還沒有結束……」

那些走得出來，或是走不出來的人，都將盯著我對兇手的演繹。

【系統，我要進入銀淵案的兇手視角。】

10

指尖傳來了油膩膩的觸感。

油脂將整雙手都包裹其中。

我將雙手在抹布上狠狠地擦過，卻沒有任何緩解，因為抹布也早就臟得不成樣子了。

低頭戴手套的時候，我覺得眼前的視野很暗——原來是左眼的視力似乎有些問題，總有一團一團的黑印。

「滾開，別在這里礙老子的事。」

腳邊有一塊活肉，我用力揉了揉眼睛也看不太清楚，但憑著某種熟悉和直覺踢了一下。

「爸……媽媽去哪了？我肚子好餓……」

那塊肉不像往常一樣消失，反而糾纏了起來。

提到「媽媽」，我更加生氣，那不是一塊好肉，不知什麼時候就悄悄發臭了。

「滾！」

騷擾終于停止了，世界恢復了清凈。

然而干活也是一件讓人心生倦怠的事情，不停地彎腰切肉也讓我的腰椎感到一陣陣的酸痛。我忽然意識到，受害者都是小孩完全是出于兇手的生理客觀因素。

以這樣一副身體和視力，幾乎無法對任何成年人下手成功。

那些魁梧的肉、兇悍的肉、吵鬧的肉……

大多數的肉都散發著不太好聞的氣味，奔波的發酸、暴躁的發柴，混跡在其中時總讓人喘不過氣來。

舞臺的左側，肉鋪的旁邊放著一臺半壞的收音機，恰到好處地播出聲音。

「滋啦滋啦……市里已發生多起失蹤案……滋啦滋啦……請看好孩子……

「……專家……如何看待……

「我們在犯罪心理學的書上看到過一類犯罪者……他們將其他人類視為……

「一種物品，一種工具，或是一種比他們更低級的存在物。

「滋啦滋啦……」

我煩躁地擦了擦額頭，蹭得臉上也油膩膩的：「得進點貨。又沒肉了。」

「演的什麼啊。」節目將現場觀眾的質疑特意剪出來幾個畫面：「感覺一點都不像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