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舒舒服服睡個回籠覺,用早膳時,阿蓮果然一臉喜色地過來跟我咬耳朵。
「殿下早上去碧清院后跟那位大吵一架,連早膳都沒用就去上朝了。
「聽說還是她親自下廚準備的,結果殿下看都沒看一眼。」
我喝著粥,淡淡:「正常。」
紀嘉陽愛她不假,可他最愛的是他作為太子的顏面。
先前以為沈棠自己喝藥小產,他那麼生氣,也不過是覺得她居然不肯為他生子,自尊受辱。
現在我把臟水潑回去了。
白菡再得寵,她一個妾室,居然敢插手正室的血脈延續。
我們這位太子殿下,不生氣才怪。
瞧著吧,好戲才開始。
8
接連大半個月,紀嘉陽都宿在我院里。
我的吃穿用度好了不少。
阿蓮嘆息:「娘娘要是早跟殿下說清楚,就不用吃那麼久的苦。」
我挑著紀嘉陽送來的珠寶首飾,沒有反駁。
她的娘娘是不會做這些的。
沈棠出身將門,生性傲骨,不屑家宅爭斗,更不愿費盡心思與人爭寵。
她以為與太子青梅竹馬,就是一生一世的情分,殊不知流光浮水,人心易變。
不過一個白菡,輕易就能攏跑夫君的心。
阿蓮拿一串項鏈在我頸間比畫:「這東珠真好看,娘娘喜歡嗎?」
我對著鏡子打量一眼,搖頭:「太沉了。」
挑出一串色澤溫潤的玉石手鐲:「就留這個,剩下的都送去碧清院。」
阿蓮不忿:「娘娘與殿下關系已經緩和,何必還像從前那樣委屈自己,好東西都給她送去了。」
我擺手:「聽我的,送去就是。」
過了幾日,紀嘉陽見到我擺在妝案邊孤零零一個手鐲,問:「孤不是讓人送了一整套東珠嗎?成色比這鐲子好多了,你怎麼不戴?」
我平靜:「送去碧清院了。」
他眼神一沉:「孤送你的,你就這麼打發給別人?」
我驚訝反問:「白良娣是別人嗎?殿下平日可沒少給她送好東西。」
「送她什麼那是孤的事。」
他蹙眉:「倒是你,就這麼看不上孤的東西?」
我無言。
他吩咐阿蓮:「你去趟碧清院,把東西都拿回來。」
阿蓮眼神惶恐,腳下卻半步不動。
他厲聲:「還不快去!」
阿蓮「噗通」一聲跪下了。
「殿下恕罪!奴婢……奴婢就算去,也拿不回來……」
紀嘉陽聲音越發低:「這是什麼話?」
「殿下送給娘娘的東西,一直都是前腳剛到娘娘手上,后腳白良娣就會派人來拿……
「娘娘自己根本留不下什麼……可娘娘說這些都是小事,不讓奴婢們拿這些事來煩擾殿下。」
9
碧清院內。
我坐在紀嘉陽身側,看對面白菡的臉色一陣青又一陣白。
「別的倒也罷了。」
他沖白菡道:「那套東珠是宮中按太子妃位禮制定做的,旁人戴就逾矩了。
「你若喜歡,我再給你尋一套來,這套還是拿回給她吧。」
他對白菡倒是耐心十足。
可白菡原地不動,一雙眼哀怨十足:「一套珠寶,勞得動殿下親自來碧清院要?」
她幽幽盯住我:「明明是姐姐送的,卻弄得像是妹妹強搶過來的一樣。」
我嘆一聲:「這事怪我,許久沒見宮里的寶貝,一時眼拙,才搞出這誤會,殿下莫要怪罪。」
紀嘉陽睨我一眼:「孤自然不會怪阿菡。」
我懶洋洋一笑,換個更舒服的姿勢,喚阿蓮:「去,跟良娣去把東西好生拿著,既是宮禮,下個月陛下壽宴正好能戴。」
白菡僵硬著臉色。
我自在倚坐,并不催促。
她躊躇幾息,撲跪在紀嘉陽面前。
「殿下,妾有罪!」
10
我知道她拿不出來。
那套東珠,已經被她賣了。
從前從沈棠這里強要過去的好東西,但凡能出手的,都被她賤賣了。
往常的珠寶首飾也就罷了。
可今次這套東珠按禮而制,如若真被不長眼的人買去,再被有心之人利用。
傳出去,太子這張臉還要不要了?
紀嘉陽勃然大怒,一把掃落案上茶盞。
白菡的貼身丫鬟阿曲戰戰兢兢開口辯解。
「殿下息怒!這些年良娣一直以東宮名義接濟遠郊貧民,又不愿意拿府中錢財,就只能出此下策。」
白菡在一旁拜倒,默默流淚。
「那套東珠……那套東珠也是,前幾日送來時是奴婢未來得及仔細查看就一并送上庫房,好在發賣不過兩日,還來得及找回來!」
紀嘉陽微微瞇眼:「這麼說,是你經的手?」
阿曲惶惶:「是,是奴婢……」
「來人。」
紀嘉陽冷冷:「帶她下去問清楚買家,然后杖斃。」
「殿下饒命!」
阿曲求饒不及,情急之中伸手來扯白菡:「良娣救命!救奴婢!」
然而白菡俯身跪著,將衣袖一寸寸從她指縫中扯出。
半刻后,院外傳來凄厲哭號。
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飄上屋內。
白菡從始至終不吭一聲。
好像當初那個為她陷害沈棠,又幫她在沈棠補藥中下毒的,不是此時這個阿曲一樣。
我低頭,把玩剛涂好丹蔻的指尖。
紅得剛剛好。
11
「這樣大的事,殿下杖殺一個奴婢,就只罰她禁足思過?」
阿蓮一邊替我拆發一邊嘟囔:「說什麼接濟貧民殿下也信,這也太偏心了。」
我聞言一哂,不置可否。
夜風拂上窗欞,遠遠送來一絲琴音。
碧清院傳來的。
阿蓮憤憤:「就知道拿這些來勾引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