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遍又一遍地活在最痛苦的回憶里，也許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吧。

我十歲過上了乞討的生活。

那時候我帶著妹妹，過得像狗一樣，被人四處轟趕。

我們住在城郊荒無人煙的山神廟里，平時靠吃野菜樹皮充饑，只有逢年過節才會被人施舍一次，吃上豬食。

在這個世上，除了孟九思，師娘是唯一對我好的人。

自打我上山拜師以來，她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

我穿過，她逢年過節為我做的新衣裳。

我也記得，生病時，她守在床前照顧了我一天一夜。

她總是對我噓寒問暖，不辭辛苦地為我洗衣做飯。

以至于我都快忘了自己是個孤兒。

我在不知不覺中，被她照顧了十年。

我明知道她對我沒有任何惡意，可我為了懲罰師父，親手活剝了她的皮。

那是活人最痛苦的死法。

甚至，我現在都記得，那天血淋淋的畫面。它每天都在我腦海中重復著。

我一直都在想，像我這麼心狠手辣的人，應該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吧。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比在無間煉獄還要煎熬的折磨，是自己的心。

我越想讓自己忘掉這一切，越逃避不掉。

我滿腦子都是她曾經對我的好，我對她所做的一切。

其實，那個長得像我妹妹的女孩，跟我一樣也是個乞丐。

她母親也是因為被王妃選中，全家遭到刺殺，才變成了孤兒。

我曾經收留了她，在山神廟照顧了她三年。

盡管我們有十年未見，當時，我進地窖后，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是我。

她是那麼堅定的、無條件地信任我，把我當作她的姐姐。

甚至，她死到臨頭，聽見王妃要找背后擺弄她的人時，她聞到了我身上的墨水味，瘋狂地朝我吐口水。

我知道她那一刻還想幫我遮住身上的味道，擺脫嫌疑。

也許，她沒覺得自己危險，她以為我會救她，可我卻親手殺了她，用最殘忍的方式。

我因為失去兩個妹妹而想要報仇，可我為了報仇，親手殺了我另一個妹妹。

然后我意識到，不能再傷害無辜的人了，我們死再多人，對他們來說都無關緊要。

甚至亂墳崗一具一具尸體，都沒有人去在乎過這件事。

于是，我故意在王妃身上留下褶皺，引誘她去殺自己的親人，對自己身邊的人下手。

殺沈云歡，殺長樂郡主，讓她把簍子越捅越大，讓她眾叛親離，沒有轉圜的余地。

終于，她被發現了。

只有看到沈云歡跟長樂郡主的尸體，他們才會想到那一千具女尸，才會意識到她的手段有多殘忍。

其實，慕望塵與我無冤無仇。

但是，我想讓王妃也經歷一次，我經歷的痛。

所以，我讓他以最殘忍的方式，死在了她面前。

哪怕，我私下串通王爺，暴露自己剝皮師的身份。

孟九思勸過我，一旦這麼做，就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因為我們不了解他，如果他是正直的人，會殺了我，反之，他不會放過我，會把我永遠留在王府為他做事。

可是，像我這種罪孽深重的人，我早就不配活著了。

當然，他們更不配活著。

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讓他們統統陪著我一起死比較好。

番外 1·乞丐女孩視角

我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

我叫阿柔，在五歲那年我成了孤兒，是姐姐收留了我。

在我印象里，我們村里成年女子都會被人搶去剝皮，男人長大都要被滅口。

所以我們村子的孤兒越來越多，而且大多都是女孩。

他們重兵把守村口，不準我們出去，也不準男子參加科舉。　

是姐姐把我們養大，可是等姐姐長大了，也還是要被送去剝皮。

所以每次那些官兵進來選人時，我們都把姐姐藏起來。

然后剩下的女孩中誰被選中，誰就被官兵帶走。

后來，姐姐為了救她親妹妹，從后山逃出村子，找到了王府。

她再回來后說要去拜剝皮師為師。

我們害怕姐姐被剝皮，不同意。

姐姐說，如果她成功了，一定讓背后那個惡毒的人付出代價。

然后姐姐再也沒回來過。

直到我被抓過去，要被姐姐親自剝皮。

我看著姐姐顫抖的手，一刀一刀割著我的頭皮。

可我不怪姐姐，因為我知道姐姐只會比我更難受。

我還聽到王妃要找身上有墨水味道的人。

我聞到了姐姐身上的味道，瘋狂地朝姐姐吐口水，想遮住她的氣味。

我想讓姐姐繼續留在王 府，因為我知道姐姐努力了很久，我不能讓她半途而廢。

只有姐姐才可以讓那個女人付出代價。

如果犧牲我，非要用這麼殘忍的辦法，才能救更多無辜的人，姐姐不怕，那我也不怕。

因為我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

番外 2·孟九思視角

曾經，我是個窮秀才。

我最大心愿是科舉中榜，做個清正廉潔、為百姓伸張正義的好官。

可我被剝奪了科舉的資格，做了王妃最低賤的男寵。

王府突然著火，我才明白，青禾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我一起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