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五歲時,徐家想讓我退學出去打工,我故意告訴他們一所學校愿意用二十萬獎學金招我入學,徐家才同意我繼續讀書。
我從小到大唯一明白的真理,那就是依靠自己。
無論是身在徐家還是宋家,我永遠都是我自己。
而徐清然一直讓我無法理解的地方也在于此,別人的看法在她眼中,遠比自身的能力重要。
「你懂什麼?宋安安,你懂什麼?」她的臉上又露出了那種似哭似笑的表情。
我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這應該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
14.
之后,我聽說宋以軒也退學回國了。
他說徐清然在徐家受了委屈,他不能不管。
他還說,等到了婚齡,他要和徐清然結婚。
爸媽嘆了口氣,卻沒有阻止。只告訴宋以軒要是和徐清然結婚,那就別再回宋家。
宋以軒也硬氣,只收拾了隨身行李就搬走了。
之后的事情都是徐家大姐的鬼魂斷斷續續告訴我的。
徐家日子越過越差,其他女孩鬼魂怨氣得到紓解,紛紛投胎去。
只有徐家大姐留了下來,她想看到徐家最后的結局。
她說,徐家給宋以軒開出了100W的彩禮。
她說,宋以軒刷空了所有銀行卡,終于湊齊了彩禮錢。一到年齡,他們就結了婚。
她說,徐家大哥染上了賭癮,將徐家的家底輸了個干凈。
她說,徐家人整日哭鬧,逼宋以軒來找宋家要錢。可宋以軒死活不干。
她說,徐清然懷孕了。
……
那時,我已經大學畢業。
作為宋家獨女,我義不容辭地接管了公司。隨著業務越來越熟練,宋爸爸也漸漸放權給我,和宋媽媽享福,周游世界。
某天,我突然被秘書告知,有一位姓宋的先生想要見我。
我讓她帶人進來,發現果然是宋以軒。
原本站在直升機上意氣風發的青年現在看起來無比落魄。
「安安,」他看見我就忍不住哭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靜靜地看著他流眼淚,感覺他是知道了點什麼。
果然,宋以軒講了自己這些年的經歷。
徐清然懷孕后的某一天,徐家大哥偷了家中所有的錢去賭博,輸光之后人間蒸發。
徐家父母被催債的騷擾,不得已搬到了宋以軒和徐清然的婚房。
兩代人的矛盾日漸加重。
某天,宋以軒不在家,徐清然和徐家父母又吵了起來。吵到激烈處,徐家人把自己老底重新掀開。
「要不是我和你爸把你和宋家那丫頭調換了,你能在宋家享那麼多年福?!」徐母罵道。
徐清然又哭又鬧。
「是呀,你們送我去享福。那你們為什麼又要來找我?為什麼還要告訴我我不是宋家的親生女兒?!」
「我那時才多大啊?從那天起我每天都在擔心自己被拋棄!擔心自己被送走!」
「我是討厭宋安安,我討厭死她了!她就算不出現也是我一輩子的夢魘,逼著我去討好所有人,這樣才讓我不會被拋棄!」
這一切都被提前回家的宋以軒聽見了。
在他心中,徐清然一直都是一朵堅強單純的小白花,這一番話讓他的世界瞬間坍塌。
我聽著他的訴說,表情卻沒什麼變化。
「你不驚訝嗎?」宋以軒啞然,下一秒又是驚呼,「你早就知道了?!」
「嗯……一半一半吧,」我想了想,「我知道徐家把我換掉的事,但不知道徐清然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宋家的親生女兒。
」
不過想一想,也很合理。
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何徐清然這麼在意他人對自己的看法。可如果一個三觀未成形的小女孩驟然知道自己是被抱錯的假千金,那的確是會變得敏感,善妒,不惜一切來隱藏骨子里的自卑。
無論是討好爸媽,還是抓住宋以軒不放,都是那個小女孩那時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我給了宋以軒一張銀行卡,告訴他這張卡里足夠他安穩地過完一生——前提是徐家人不算計他的錢。
宋以軒猶豫再三,還是接過了那張卡。
這些年的生活早就壓彎了那個天之驕子的腰。
可就算這樣,他也沒有向爸媽認錯。
哪怕他明知道只要離開徐家,離開徐清然,他依然是宋家的大少爺。
我看著他,突然感覺我們的確還是有一些血緣上的共通之處。
比如我們都是天生犟種。
離開前,宋以軒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安安,你能原諒我嗎?」他問。
我拍拍他的肩膀:
「要加油啊,哥。」
15.
晚上,我離開公司,季時晏已經在樓下等我了。
他已經是林富商最優秀的孩子,可他還叫季時晏。
林家的產業和他沒有關系,他成為了一名醫生,除了救死扶傷之外,還幫他的姥姥姥爺裝了義肢,認真復健。
我們從大學開始談戀愛,也見過了家長,只差一次求婚。
餐廳里,吃到一半,音樂聲起,侍者送來了蛋糕和鮮花。
我的眼前,季時晏單膝跪地,拿出一枚戒指:
「你愿意嫁給我嗎?安安。」
我咽了下口水,慢慢把包里的戒指盒塞回去。
「我愿意。」
看著眼前季時晏興高采烈的樣子,我的人生觀突然有了一點微妙的改變。
看來,也不一定都要靠自己嘛。
-完-
黑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