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裝作被說動的樣子,垂眸擦了擦淚,轉身對魏冉說:
「好,我替殿下引開刺客,殿下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魏冉很是大方地抬手:「你說。」
「大伯大娘和堂哥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希望公主善待他們。」
大伯大娘愣住了。
可能沒想到他們送我去送死,我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他們當然想不到,我這麼說,是怕他們死不了。
我已經決定了,出家門后,我哪兒也不去,我會徑直找到刺客,然后告訴他們魏冉的下落,并暗示大伯一家知道很多內情,一定不能放過。
如果刺客得手,那皆大歡喜。
如果沒得手,公主等來了護衛,她死里逃生后肯定能想到是我背叛了她,找不到我,她當然會找我所謂的唯一的親人算賬。
至于我,是死是活,我都不在意了。
3
跟魏冉互換了衣服后,我說那群人可能不信我是真公主,需要找個幌子,魏冉便把她隨手攜帶的玉佩給了我。
我拿著玉佩直接往騷亂處跑去,這就是真公主在我家的證明。
死吧,都死吧。
沒跑多遠,果然看見幾個佩刀的黑衣男子在挨家挨戶找人。
我握緊玉佩,最后回頭看了一眼爹娘尸首在的方向,抬腳朝他們走去。
「什麼人!」
我一靠近,為首的男人便握刀警惕。
我木然地舉起玉佩,看著他說:「你們找的人,我知道她……」
我話沒說完,黑衣男子猛地瞪大眼睛。
緊接著那群黑衣人齊刷刷跪了一地:
「參見公主!屬下奉陛下口諭,特來接公主回宮。」
我愣在原地。
男人喚人牽來馬車,說:
「陛下牽掛公主安危,還請公主上車,盡快回宮。
」
我幾乎是下意識邁了一步。
眼神閃現爹娘的死狀,還有魏冉的那句他們該死。
我的腳步變得堅定起來。
以魏冉歹毒的性子,她回宮后必定會把見過她狼狽樣子的人全都滅口。
我不怕死,但我看不得她那麼飛揚跋扈地活著。
惹了滿身的血債,她怎麼能活著……
不如試試看吧,魏冉,看我能不能奪走你的一切。
回宮的路上,我一直在套話,聽聞魏冉三歲時就被送到普德寺養著,從不見外人,所以知道她如今長相的人寥寥無幾。
先帝駕崩后,妃嬪殉葬,太后出家,如今這宮里認識她的人只怕一個都沒有。
我稍稍放下心來。
傍晚時分,馬車進了宮,新皇魏疆立馬召見了我。
他端坐在上位,容貌俊朗,氣勢威嚴,令人不敢直視。
「妹妹,一路舟車勞頓,可受了傷?」
我低著頭,謹慎地答:
「謝陛下關心,未曾受傷。」
之后便是一段漫長的沉默。
我心如鼓擂,就在我以為自己露出馬腳,下一秒就會被拖出去杖斃時,魏疆突然開口:
「你我是親人,該說說親人的話,都下去吧。」
殿里服侍的太監宮女,以及外面等候的護衛都退了下去。
我剛松一口氣。
下一秒,一柄長劍便指向我喉嚨。
魏疆面無表情地盯著我:「真是世道變了,竟然連公主都敢冒充。」
我立馬就跪了下去:
「我是誰不重要,陛下說我是誰,我就是誰,重要的是,我會很聽話。」
短短時間內,我打聽到的不只魏冉的事情,還有為什麼新皇這麼著急找公主回宮。
聽宮里人說,先皇膝下兒女接連夭折,唯一活著的血脈只有在普德寺養著的魏冉。
如今的新皇,其實是分支血脈,手握重權,私自登基為帝。
實際上名不正,言不順。
所以他才要把魏冉召回宮,還要讓全天下知道魏冉在宮里頗受優待,既堵了那些前朝老臣的口,也為自己博個名聲。
但真公主怎麼可能甘心,她若有野心拉攏朝臣,遲早是個禍端。
還不如我這個假公主。
我無依無靠,最好拿捏了。
見魏疆沒說話,我顫顫巍巍地說:「陛下要不試用一段時間,如果不滿意,再把我殺了。」
只聽一聲輕笑。
眼前的劍被收了回去。
魏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里有些興致:「你膽子倒是不小。」
這意思,怕是暫時不會殺我了。
我跪了下去:「謝陛下。」
「你該叫皇兄。」
我一頓,深深一拜:「謝皇兄。」
4
十八歲以前,我連鎮上都極少去,那些宮廷規矩我一竅不通。
魏疆聲稱我病了,讓我在宮殿內學了一個月的禮儀,儀態,還有真公主該有的一切東西。
我日夜不停地學,生怕出一絲錯。
等能出去的那天,魏疆剛好下朝,路過御花園看見我,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饒有興致道:
「閣老他們聽聞你回宮,天天嚷嚷著要見你,你如今既然病好了,就見一見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我遲到要面對這一天。
我跟著宮人走到議事房,里面有四五位朝臣,一見到我,他們便激動得涕淚橫流。
「有生之年,老臣終于又見到殿下了!」
我根據他官袍的顏色斷定,這怕是前朝朝臣之首,崔閣老。
「崔大人言重了。」
我趕忙把他們扶起來。
一群人唧唧咕咕說了很多公主三歲前的趣事。
我裝作感慨落淚,實則想笑。
他們口中冰雪聰明,可愛善良的小公主可一點也不像我見到的那個毒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