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長公主一死,天子與裴家的隔閡更是撕破了遮羞布。
為了消除這道隔閡,讓裴鈺重入官場,我不知花費了多少心思,四處奔波,打通人脈,散盡家財。
我保持著裴鈺對于官場仕途的初心,卻不承想,重來一次,裴鈺仍然這麼愚蠢。
他不會真以為自己有才華就能成為首輔吧?
歷來登高路,誰不是尸山血海,鮮血淋漓。
想到死前被抹脖子、血流殆盡的不甘,我愈發痛恨裴鈺。
我不恨長公主,畢竟身為皇室子女,都有一爭天下的野心。
更不恨她利用裴鈺傳出的流言,和裴鈺對她的戀慕。
我恨的始終只有裴鈺對我的利用和欺瞞。
我恨的是裴鈺這份自始至終的天真愚蠢。
前世他殺了我,下場必定不會太好,因為他與天子的隔閡消除,少不了我董家的存在。
所以這一世,我要他被自己心愛的長公主殿下,親手揭開他無能、愚蠢的真面目,然后死在她手上。
或許對他而言,也算是一種圓滿。
思及此,用不著陛下開口,我作為陛下的狗腿子,當然要率先替陛下「圓滿」至親之情。
「裴公子,你此話何意?長公主殿下乃陛下血親,陛下也對長公主殿下多有照拂,你若是沒有確鑿證據,便是挑撥皇家!」
說著,我朝皇宮方向虛虛拱手。
按照我對他的了解,他一開始提出這句話,并不會立刻拿出證據,而是拿條件慢慢換。
但我說完,裴鈺定會被激得拿出證據,此番就免去我董家主動挑撥的嫌疑。
就算日后陛下處置完長公主,想找董家清算,也找不出借口。
果不其然,裴鈺看著我,清俊的面容上浮出掙扎,隨后從袖中拿出一封信。
他恭敬地呈上去,忘記收斂姿態,仿佛他還是高高在上的陛下近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裴首輔。
「陛下,罪臣不敢欺瞞,這是長公主親手寫的書信,她教唆罪臣以涼州百姓餓死之事越級入京,昭告天下,便是要煽動民心。」
我斂下眼眸,心中輕笑。
長公主做事雖張揚,卻也不留把柄。
信中絕無明確指向謀逆的證據,卻能讓人意會,至多不過引起帝王疑心。
對我而言,帝王疑心就夠了。
但對裴鈺,他的話毫無信服力,反而能讓自己葬身。
寧知瀾隨意掃了一眼書信內容,問:
「皇姐可是直言要殺朕?」
裴鈺搖頭:「不曾。」
寧知瀾再問:「皇姐可直言要皇位?」
裴鈺再搖頭,動作已有僵硬:「不曾。」
寧知瀾頷首:「既不曾有證據,何來謀逆一說?」
裴鈺看起來也在頭腦風暴,飛快思索:「陛下,長公主殿下對您的陷害已是事實,罪臣愿傾盡全力找出證據,為陛下排憂解難,穩坐明臺!」
寧知瀾語氣不明:「哦,那你還真是赤膽忠心。」
裴鈺展顏一笑:「為天下生民,為陛下,罪臣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唯有一道心愿,愿陛下成全。」
寧知瀾挑起一側眉梢。
裴鈺拱手,「罪臣心悅董小姐,若助陛下斬除奸人,還請陛下讓臣以清白身迎娶董小姐。」
丑人想美,他是想亖!
我看戲看得好好的,突然被扯進來,立刻汗流浹背收回目光,只是如芒在背,一抬眼就看見寧知瀾眼眸里一閃而過的殺意,看向我時,盡是嘲弄。
仿佛我是什麼勾三搭四腳踩兩條船的人渣。
正要狡辯,又聽寧知瀾開口。
「你既要又要,貪心不淺……朕都還未娶親。」
隨后不等裴鈺開口,便擺擺手,對他,「去吧。」
什麼也不曾允諾。
裴鈺卻神色飛揚,像是得到了什麼承諾般:「罪臣定不負圣望!」
看著他快步離去的身影。
我硬著頭皮問:「陛下,您這是答應他了?」
寧知瀾反問:「什麼陛下,朕有說自己是皇帝嗎?」
說著,幽怨睨我一眼。
「我如今是你家的準女婿,誰知道剛才那人與你是什麼關系,叫你來欺騙我。」
合著剛才全是在唬裴鈺呢。
等等。
我反應過來,又跪下。
這暴君喜怒無常啊,前一秒還說是我家女婿,下一秒就給我冠上欺君之罪。
老爹啊,董家怕是要在我手中絕戶了。
欺君可是滅門之罪。
寧知瀾冷淡:「你想嫁給我,為什麼還讓他抱你。」
我掙扎:「陛下,臣女所言都出自肺腑,沒有半點虛……啊?」
我傻了。
這句話頗有些……無理取鬧。
我這不是立馬就推開了嗎,我還當著他的面狠狠踐踏了裴鈺的尊嚴。
這還不夠真心嗎?
還是說他在暗示董家將金庫雙手奉上,還要我捆綁皇家表明忠心?
我在頭腦風暴。
寧知瀾狀似無意地挺了挺自己少年身姿纖細的胸膛。
啥料也沒有啊,你挺什麼呢。
「……」
我大概明白了。
小心翼翼地,我邊開口:「陛下,臣女僭越。」
邊上前輕輕環住他的腰,虛虛一抱。
不小心觸碰到他背在身后的手,感覺到他的手微微一蜷,我立刻松開,退后。
寧知瀾仍冷著臉,咄咄逼人:「他還求娶你,你說想嫁我也是騙人的?」
我哪句話說想嫁給你了?
許是我嫌棄得太明顯,寧知瀾的唇繃成一條直線。
我連忙拉踩:「回陛下,臣女怎會看上那賤奴,他配不上我,他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