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眸色清正，不染紅塵，越發襯得我卑劣不堪。

我默默低下了頭。

夫人不容我逃避，復又挑起我的下巴，盯著我羅衣半解的模樣，輕聲問道：「為何脫衣？」

我被她問得紅了臉，囁囁回答：「想讓夫人喜歡我……」

「有用嗎？」

「……好像，似乎，感覺，沒用。」

夫人倏地笑了，素來清冷的眉眼因著這一笑而變得艷麗。

她問道：「那麼褚梨。」

「若有一日你被逼入絕境，而脫衣無用時，你又當如何？」

我怔愣地看著她。

若脫衣無用時，我又當如何？

沒人教過我。

她其實沒有羞辱的意思，我卻覺得難堪。

臉上火辣辣地，忍不住掩面哭泣：「我自小被當成瘦馬養，學的都是勾欄里討人歡心的手段。」

「所有人都說我媚骨天成，是天生勾人的下賤胚子。」

「彈琴跳舞唱曲脫衣，打情罵俏拈酸吃醋，把男人迷得神魂顛倒，再仰仗男人寵愛而活，這便是我的生存之道。」

這手段用在侯爺身上，大抵是成功的。

雖然我也不能肯定侯爺對我好，到底是因為我長得像他白月光，還是因為我這個人。

當我想如法炮制，將對付侯爺的手段用在夫人身上時。

她給了我當頭一棒。

我泣不成聲，渾身止不住顫抖。

然后我被擁入一個溫熱幽香的懷抱里。

夫人輕輕抱住我，撫摸著我的背，聲音溫柔又慈悲。

「褚梨，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取決于你自己。」

「你不是玩物，即使他人踐踏你，輕視你，羞辱你，但你不可以輕視你自己，你得學會愛己。」

07

我有好幾天沒去找夫人玩了，感覺在她面前，我就像個跳梁小丑。

沒過幾天，我小娘居然來侯府了。

我又驚又喜把她迎進屋內。

門一關上，她眼淚就撲簌簌地掉了下來：「阿梨，你大姐姐不行了，想最后見你一面。」

我如遭雷擊：「怎麼會？大姐姐上次來信，不是說自己過得很好嗎？」

大姐姐是我同胞親姐姐。

小娘先是生了大姐姐，五年后又生了我。

那時小娘還不甘心，憑著自己是最先入府的妾室，就想爭一爭正室夫人的位置，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伺候褚蓄身上，自然就顧不上我。

全靠大姐姐一手將我帶大，那時她自己都是半大的孩子。

小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被京兆尹夫人發現了。」

「京兆尹夫人將她孩子摔死了，還找人凌辱她，最后將她赤身裸體丟在褚府大門口。」

她顫抖的從懷里拿出一支熟悉的發簪，上面沾著已經干涸了的血跡：「你大姐姐想用這簪子尋死，他們卻硬生生將她手打斷，為了羞辱她，還用這支發簪把她的臉劃得稀爛。」

幾年前，褚蓄從揚州搬到京城，急需在京城站穩腳跟，便把大姐姐送給了懼內又好色的京兆尹，成了他的外室。

大姐姐離開褚家時，給所有妹妹都送了一根發簪。

她神色平靜道：「我們生來就任人擺布，以色侍人不過是為了求活，若實在活不了了，就用這根發簪了結，能少受點罪。」

沒想到一語成讖。

我握緊拳頭，眸中一片猩紅。

憤怒，悲哀，無力，痛苦各種情緒交織，幾乎要將我吞沒。

我拉著小娘的手往外沖：「走，我們現在就去看大姐姐。」

夫人從不限制我的自由。

我給春桃說了一聲，便和小娘一起回了褚家。

沒想到，才剛踏進褚家大門，我就被褚蓄關了起來。

我整個人像是被潑了一盆涼水，從頭涼到腳。

隔著一扇門，小娘在外頭哭得肝腸寸斷：「阿梨你別怪娘，你爹說不把你騙回來，就要停了你大姐姐的藥，再也不給她治病了，還要把她扔去亂葬崗。」

「你們都是娘的心頭肉，我又怎麼忍心眼睜睜看著你大姐姐去死。」

聽著門外嗚咽的哭聲。

我背靠著門滑坐在地上，慘然一笑道：「我都知道的。」

就算小娘不騙我，如果我的命能換大姐姐的命，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可她偏偏卻騙了我，親手往我心口捅了一刀。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夫人說錯了。

我生來就是玩物，這就是我的命。

08

天剛擦黑，我就被人塞進了馬車。

在馬車上，褚蓄對我道：「如今長平侯沒了，侯夫人一介女子對我褚家沒有任何價值，你此次回來就無需再回侯府，我對你另有安排。」

這種另有安排我太熟了。

我小娘就曾就被他安排過很多次。

小娘雖說是褚蓄的小妾，但褚蓄這種畜生，連親生女兒都不當人，又怎會把小妾當人？為了名利，把妾送給權貴玩樂享用都是常事。

小娘陪完那些「貴客」，有時會傷痕累累回來，躺在床上像朵即將凋零的花。

那時我年紀小，害怕的抱住大姐姐嚎啕大哭。

大姐姐勸她逃，她卻說自己命苦，說我們孤兒寡母能逃去哪兒，說褚蓄雖然黑心爛肺，但也不曾短過我們母女吃喝。

最后再叮囑我們，讓我好好學本事，學會牢牢抓住男人的心，掙出一條生路。

我沉默片刻，跟褚蓄周旋：「爹，我覺得我還是得跟侯夫人說一聲，這樣不聲不響離開侯府，萬一夫人怪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