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亮——」
林景天啞聲喚我。
「我的好姑娘。」
我渾身僵硬,這個稱呼,我有十五年沒有聽到了。
「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禮物。」
林景天的雙眼亮如星辰,他摟住我的腰,我只感覺一股大力襲來,身體情不自禁地往后倒去。
「不——」
陸長星崩潰痛楚的嘶喊傳來,我被林景天死死抱在懷中。看著天空離我越來越遙遠,陸長星的臉漸漸縮小成一個黑點。
這樣也好,再見了,陸長星。
11.
意料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我壓在林景天身上,被一顆斜刺里伸出的巖松擋了一下,下落的勢頭一緩,下面又忽然伸出一張錦布織成的綠色大網。
一連穿破三張巨網,我倆才緩緩停了下來。
我和林景天并肩躺在一葉扁舟之上,他嗓音疲憊卻透著得意洋洋。
「下游六里左右有一處石灘,我已經叫人準備好了尸體,那女子的臉被石頭刮花,她身段同你有八分相似,耳后也點了一顆紅痣。
咱們順流而下,出了京城匯入京杭運河,能一直到江南。」
絮絮叨叨一陣,林景天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
「怎麼樣,我這個計劃稱得上萬無一失吧。」
我捂著血流如注的鼻子,轉頭怒視著他。
「這叫萬無一失?我鼻梁都差點給你撞斷!」
林景天「撲哧」一笑。
「我也沒想到陳威會給我戴個鐵鏈啊,不就是一點鼻血嗎,來我給你擦擦。」
林景天翻了個身,撐著手臂壓在我身上,他鎖骨上的鐵鏈垂下,沉甸甸地墜在我胸前,冰涼一片。
我鼻血如注,他肩上那兩個大洞也好不到哪里去,此情此景實在算不得浪漫。
可今夜的月色太好,林景天的眼睛比頭頂的星辰還亮。我仰面躺在船上,身下是一葉扁舟,奔向自由的遠方。
那一刻,我忽然不想再推開他。
林景天抿著唇,我看見他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低頭吻向我,我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溫熱的唇瓣上。
「林景天,你父親是我殺的。」
12.
林景天眼中的光芒倏地暗了下來,他嘆口氣,翻身下來跟我并肩躺在船上。
「許晴月,你可真掃興。」
很遺憾的語氣聽不出憤怒和仇恨,我有點驚訝。
「你知道?」
林景天點點頭。
「當時陸長星登基不久,他做這個是討你歡心吧?許晴月,都過去了,我爹不義在先,我們扯平了。」
我也跟著點頭,坐起身,幫他拆鎖骨上的鏈條。林景天疼得吸氣,抿著唇湊到我耳邊。
「好疼啊,給點甜頭好不好?」
我一頓,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林景天頓時齜牙咧嘴,整張臉都皺成一團。
「甜什麼頭,如果昨天我就離京,哪來那麼多事。」
「許晴月,你可真是不識好歹。你若是昨天離京,今天已經被陳威給逮回來了。你這是只顧頭不顧腚,以為跑了就完了?」
林景天真的很啰嗦,又開始滔滔不絕和我說他的計劃有多完美。
我們順著船只而下,第一站到了滄州,林景天果真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吃得好,住得好,他帶我去海邊逛,指著蔚藍的海面,告訴我這便是滄海。
「曾經滄海難為水,許晴月,你便是我的滄海。」
夕陽下,海面鍍了一層漂亮的金色,林景天眼中也好像有金光跳動。他的睫毛很長,在眼下投出濃濃的青影。
他說著,低頭向我靠近,我轉頭避開。
「林景天,咱倆互相有殺父之仇,有意思嗎?」
林景天有點生氣,他脊背崩緊,試著想握住我的手,伸到一半卻又停下了。
「沒事,不急,許晴月,我有的是耐心和時間等你想清楚。」
林景天笑瞇瞇的,仍舊像往常一樣帶著我到處吃吃逛逛。我幾次提出離開,林景天卻一直拖著我,說他的計劃并沒有完全成功,還有很重要的一環。
13.
我敲了敲脖子上架著的刀,斜著眼睛瞪林景天。
「這就是你說的很重要的一環?」
林景天苦笑,朝前面站著的人拱手。
「寧王殿下,你怎麼找到我們的?」
寧王以前是二皇子,欺負陸長星最狠的一個。可惜他后來早早就藩,他母家勢大,陸長星也拿他沒辦法。
只能慢慢地削藩,這幾年被削的藩王都還算老實,陸長星怕動了寧王引起其他人的誤會,勉強忍著。
不過,背地里他卻發了好幾次脾氣,說遲早有一天把寧王給活剮了。
寧王瞇著眼睛,朝我勾起一抹譏諷的笑。
「晴月姑姑?哦不對,如今該叫一聲皇后娘娘了。」
我垂眸不語,寧王好像也懶得在我身上多費時間。他叫人綁了我們,送上馬車。
車馬疾馳,我眼睜睜看著兩旁的風景越來越眼熟,京都的城門越來越近。
得,這麼多天白忙活了。
我們回到了京城。
寧王堂而皇之地帶著我們進了一座別苑,我看見別苑里四處有帶刀的侍衛行走,還有些眼熟的官員行色匆匆。
我反應過來,藩王無召不得回京,寧王他,是要造反。
我覺得有點好笑。
先不說京郊三大營有十幾萬軍隊,光是陸長星的禁軍便有二十六衛,個個效忠于他,旗下士兵皆是精銳,寧王他拿什麼和陸長星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