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不值,好像一個宮女廉價的愛情。
此后的許多年,不過是一場又一場地鞭尸。讓我明白,在陸長星心里,我首先是個宮女,其次才是許晴月。
「走吧,有什麼好看的。」
我拉著林景天,問他什麼時候送我出城。
林景天笑著搖頭。
「這麼急啊?許晴月,在京城待了二十多年,你還沒有好好逛過吧。趁這幾天逛逛,等眼前治喪的事忙完了,我就送你出城。」
我盯著他的眼睛。
「我不喜歡京城,而且我今日就要出城,一刻都不想等。」
皇陵的假尸體遲早會被發現,我不知他怎麼還有心思同我在這說笑。
林景天的神色也沉了下來。
「許晴月,我還有事要做,我答應你三天內送你出去。」
我探究地打量著他,垂在袖中的雙手緊了又緊,終于開口答應。
「好。」
我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也不擅長把自己的命運交托到別人手中。
林景天不送我出去,我決定自己走。
熬到半夜,我收拾了包袱,裝了些金銀細軟就翻身從窗里跳了出來。
月光很亮,我跳到房頂,看見林景天坐在上面喝酒,他朝我晃了晃酒瓶。
「今夜月色真好,許晴月,喝一點?」
7.
媽的,晦氣。
我喪氣地丟開包袱,走過去不客氣地搶了他的酒壺就喝。
灌下幾大口,熱辣的酸楚一直從喉間涌到四肢百骸。
林景天單手托腮看著我,他長得跟陸長星是完全不一樣的類型。眉飛入鬢,俊逸挺拔,肌膚也是好看的小麥色,渾身上下透露著濃重的陽剛之氣。
此時他雙眼亮晶晶的,猶如天上的星辰。
「許晴月,你往后有什麼打算?」
我垂著眼眸喝酒,
「往后不知道,現在只打算等你喝醉以后就溜走。」
林景天哀怨地看我一眼,突然把臉湊了過來,
「我長得就那麼比不過陸長星啊?你難道一點都沒有考慮過留在我身邊?」
我一把拍開林景天的臉。
「神經病,林景天,你喝醉了?」
林景天嘆口氣,仰頭倒在屋檐上,雙手枕在腦后。
甘冽的酒意順著春風朝我飄來,還帶著他身上特有的冷松香味。
「是有點醉了,清風明月亂人心那。」
林景天的酒量比我好,酒品卻很差,喝醉以后一直雙目灼灼地盯著我看,說話也絮絮叨叨的。
我花了大力氣才擺脫他,喪氣地回房中睡覺。
現在想來,我很后悔那一天沒有干脆利落地和他打一架,打贏了就走。
如果那天能走掉,我這一生都會少許多麻煩吧。
第二天,是我的頭七,也是我該下葬的日子。
一大早,我就想法子搞到了假身份和路引。
林景天以為我在宮中,不了解外面的世界,想出城只能靠他。
他未免有點自戀過頭,當初我托他幫忙僅僅是讓他把我的尸體帶出來而已。
我坐在馬車里摟著一個大包袱,里面塞滿了京城最著名吃食鋪子的各色點心。
最后看了一眼熱鬧的朱雀街,我滿心歡喜。京城埋葬了我的過去,也將賜予我徹底的新生。
混在出城的隊伍中,隨著人群緩慢移動,眼看著終于要輪到我了。
前頭忽然奔過來一匹快馬,上頭一名錦衣衛,手里拼命地搖著一面黑色的旗幟。
「皇上有令,速速關閉城門!」
他一路叫著,速度不減,朝其他城門沖去,我夾雜在喧嘩的人群中絕望地看著朱紅色的大門緩緩在眼前關閉。
8.
陸長星瘋了,聽說扶棺下葬時,他忽然推開旁人沖上去摟抱我的尸體。
這一抱,立刻就發現了不對。
他當場拔刀,把守陵的奴婢侍衛殺了個精光。
他連形象都不顧了。
我擠在人群里,看見他騎在馬上,雙眼通紅,手里的長刀還滴著血,身后跟著大隊錦衣衛。
「林景天,她在哪?」
陸長星把刀架在林景天的脖子上,錦衣衛圍住林府。
而我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無力地低下頭。
對不起啊,林景天。
林景天笑,勾起唇角,笑得肆意張揚。
「皇上,何必呢,她連死都想離開你,放她走不好嗎?」
陸長星瞳孔驟然一縮,他把刀朝下壓了兩分,林景天的脖子上瞬間沁出血珠。
「林景天,朕和她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來人,把他帶進去,叫陳威親自來審。」
陳威是錦衣衛都指揮使,擅用酷刑,他嗜血殘厲,以折磨人為樂。落到他手里,死亡是最大的奢求。
陸長星果然還是擅長耍弄人心,他在林府當著滿府下人的面對林景天行刑。
林景天父母雙亡,留在府里的都是難得的忠仆,我藏在巷口聽見府里漫天的哭叫哀求,伸手捂住了耳朵。
「許姑娘,我知道你還沒有走,許姑娘,你出來救救我們少爺吧——」
「皇上,讓小人來吧,讓小人代我們少爺受罰。」
「許姑娘,你出來,你出來啊——」
我閉上眼睛,心臟縮成一團。
「林景天,骨頭倒是硬啊,這樣吧,你一個人受刑未免太無趣,叫這幾個喊得最響的來陪你怎麼樣?」
陳威陰陽怪氣的嗓音響起。
我愣住,片刻后,深吸一口氣,朝前邁出一步。
9.
「皇上,我招,我同她約好了今晚在陽明山腳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