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覺得痛。
確定了上官翎在那間屋子里頭,我腦子一懵,拔足而奔,直直地朝火海里沖。
上官翎還在里面,我要進去。
頸側突然傳來一擊,陷入昏迷之前,我看見那根大梁像是早已不堪重負,轟然砸落。
在火光里,徹底坍塌了……
17
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我聽見窗外有鳥雀的啼囀。
急得要命:「上官翎,快去把鳥趕走,不能吃我的絲瓜!」
喊出來之后,那些火光,黑煙,一張張來回奔走、滿臉絕望的宮人的臉,這才一一浮現在腦海中。
我僵住了身子,剛要起身,被林恬按了回去:「太醫說你需要靜養。另外,節哀順變。」
我靜靜地看著她。這個消息太奇怪了,我的腦子好像又不夠用了。她說的那些話,我一個字也不能理解。
林恬撓撓頭:「你不信是吧?你自己看看外頭。白幡都掛上了。這可開不得玩笑。」
「那……太子呢?誰來繼承?」
「十五皇子吧?年紀雖然小了點兒,但老皇帝身體健朗,應該沒什麼問題。」
我沉默著沒有說話。
林恬憋了半天:「現在,你,你什麼打算?上官翎已經……你得為自己多想想。」
「我想出宮。」
本來就是為了上官翎才留下的。
林恬神情有些古怪:「就,就這樣?你沒有別的想法了?」
「有。」我深吸一口氣,勉強撐起身子:「我想要把鋤頭。」
「什麼?」
「地里的那些來不及收的菜,我想都處理一下。」
林恬瞠目結舌的表情實在太滑稽了。我盡量忍住,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你,你怎麼……」林恬憋了半天,表情有點兒失落:「你怎麼好像,一點兒都傷心?」
「難道,你其實已經是傷心到了極致,所以瘋了?」
我白了她一眼,自顧自地把花生收進筐里。
上官翎不在身邊,我的效率都慢了。
等到一切準備好了,能出宮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我背著筐子。里頭有這段時間種的菜,還有新收的幾根苦瓜。行囊里是這些年攢的碎銀,手里是那一把上官翎給我買的鋤頭。
然后就這樣,登上了出宮的馬車。
一路寂靜,只聽見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
直到離了那高墻,背對著玉瓦雕檐的宮殿越來越遠,我才真正露出笑容。
掀開轎簾,一匹馬白從我身邊經過。
馬上的那個少年勒緊了韁繩:「我對姑娘一見傾心,不知可否告知在下,姑娘的芳名。」
我半撐著腦袋,掏出筐里的苦瓜砸他:「上官翎,演上癮了?」
陽光落在他臉上,笑意明朗:「在下句句真心。我家就住在不遠處的山腳下,有良田、牛羊、雞鴨若干。」
「另外,我很有力氣。擅長鋤地。」上官翎一邊說著一邊擼袖子。露出了硬邦邦的手臂肌肉:「不知道能不能得姑娘青眼?」
我失笑。朝他伸出手。
如他說的那樣,確實很有力氣。只輕輕一提,就把我單手抱到了馬背上,側坐在他的懷里。
暖風一吹,熟悉的熱意和氣息撲鼻而來。
上官翎低頭,用額頭抵著我的額頭:「圓圓是怎麼發現的?」
「不是你故意讓我發現的嗎?」
突然起火這件事本來就蹊蹺。
再加上我之后問的那一句,林恬對答如流。
明明是個只關心話本子的深閨小姑娘,居然能直接說出朝堂局勢。
明顯是有人授意。
因為我拒絕了上官翎的請求,所以他獨自設局假死,再來探我的態度。
上官翎的臉皺得比苦瓜還苦。委屈巴巴:「對不起。我只是害怕……」
我酸脹著眼眶,嗓子得厲害。
上官翎很聰明。
但怎麼會有一個聰明人千辛萬苦地設下死局,斷了自己所有的后路?
他這一把火,就算沒有猜到我的心思,也把「太子」這個身份徹底地埋葬了。
上官翎是真的,一點兒都不想當太子。
我覺得皇帝不懂他,強迫他獨當一面。但其實我也不懂他。
我不懂他原來早就做好了和我隱居山林的準備,
不懂他那些想和我在一起的話都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
也不懂原來他有這麼愛我……
我回身吻住了上官翎。
18
遠離了深宮的高墻之后,我終于敢把藏著的話攤在太陽底下。
我攤開手掌,捧出積攢下的所有銀兩,也捧出我所有的愛:
「我心悅你。能不能做我相公?這是,聘禮。」
上官翎鄭重地接了過去,聲音顫巍巍的:「好啊。」
「圓圓,我也有一個禮物要給你。」
我感覺頭上一重。
那頂鳳冠兜兜轉轉了這麼久,還是落在了我的發頂。
上官翎摟著我:「十四歲那年我就準備好了想給你,結果你心里只有鋤頭。」
「我不管,現在鋤頭和我都是你的!你不想要也不行,我賴上你了!」
馬蹄聲漸遠,融進金黃色的黃昏里。
我半瞇著眼睛,靠在上官翎的懷里。
此后,日日如今天這般,是好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