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那年秋,我出嫁,嫁給了我不喜歡的公子。
他是前中書大人家的小公子謝朗,年紀尚輕就已經有了不少成績。
我深知這很正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向來如此。
可這有了不喜歡,就一定會有喜歡,我心所向,乃是高閣探花郎,沈昀。
01
我第一次見到沈昀,是在我家前院的門廊,那時我扮作男子想偷偷溜出去郊游,在前院打探風聲的時候看到了和我爹一同進門的沈昀。
君子奪目,光華灼灼。說不清情從何起,可我知道,只這一眼,我就喜歡上了他。
那天我到底沒出門,留在房里想了半日措辭,終于在晚上吃飯的時候,向我爹打聽到了。
那時我才知道,他名為沈昀,昀,果然是灼灼朝日暉,我沒看走眼。
他來我家,是為了向我爹請教學問,準備開春的科考。
我了然,心中暗種一縷情愫,默默記了下來,明年開春放榜,到時候一定要早些去看。
再見沈昀已經是放榜后的夜游了,當時錦安城里熱鬧非凡,我看到人群中間騎著高頭大馬的沈昀,不禁感嘆,他怎麼還是這麼好看!
沈昀過去了,我便再沒了興致,回府之后卻看見前廳仆人們烏泱泱跪倒了一大片,我心想大事不好,轉身欲逃,卻聽見我爹吼我不知禮數,誰家大小姐大晚上的去游街。
我以為沖他撒撒嬌這事兒就過去了,可卻只聽得我爹一哼,「別惦記沈昀,誰都可以,只他不行。」
我一愣,下意識回問,「為什麼?」
我爹卻看著我不說話了。
我站在原地愣愣地想。突然明白了,沈大人家的孩子,死對頭啊,怎麼能和我李家結親?可我怎麼肯就這麼認命?站在原地沒動彈。
久了,我爹嘆了一口氣,「回去吧,夜深了,回房休息吧。」
我出嫁前好幾個丫鬟都勸我,小姐嫁不成從前喜歡的公子,嫁給小謝公子,也是不錯的。京城上下誰不知道小謝公子年紀輕輕卻大器早成,長相也是極為出挑,風流俊逸宛若神人。可是這些關我什麼事啊,我又不喜歡姓謝的,我甚至都沒見過他。
可是我喜不喜歡到底沒用。
這年四月廿三,我風光大嫁,嫁給了中書大人家的小公子——謝朗。
02
紅喜服,紅轎輦,紅牽手。我穿過我家的廳堂,來到謝府的廳堂,復而坐在了喜床上。
從日暮等到黃昏,直坐得雙腿發麻,本想起身活動一下,卻被喜娘狠狠按了回去,「夫人,這可不吉利,您還是不動為好。」
我只好坐回去苦等,想著這謝朗怎麼還不回來。再喝個個把鐘頭喜酒可能回來面對的就是一個瘸娘子了。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熱熱鬧鬧地打開了,我透過眼前的蓋頭紗,模模糊糊地看到謝朗被簇擁著進門。
一系列流程走完之后,偌大的房間里只剩下我們兩人。
我攥緊了手掌。別說,還真有點緊張。
他慢慢挑起我的蓋頭,我順勢抬頭看他。
你別說,這瑩潤多情的眼、挺直隆正的鼻、鋒利性感的唇,配在一起,還真是風流俊逸宛若神人。
「李白榆?」那神人緩緩問我。
我點點頭,只聽得他又說,「我是謝朗。」
我又點頭。可能是見我無趣,他自坐在床邊,脫下靴子,褪去外袍,躺了下來。
「睡吧。」他說。
我緩緩站起來,忍著腿上的不適,摘下煩瑣的配飾,回去躺在床上睡了。
臨睡前我還在想,可惜了,合巹酒還沒喝,發也沒結,倒是餓得很。這成婚,體驗感可真是極差。
晨起。身邊人還未醒,我推一推他,他不耐地睜了睜眼。
「今日我要去給母親奉茶,」他翻過身看我,「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啊?」
好吧,他果然不理我了,我慢慢坐起來,準備穿衣洗漱,卻聽得旁邊人也隨我一起起身了。
「嘁——膽子真小,」說罷便起身下了床,「走吧,我與你一起。」
我與他二人一前一后,繞過一個個院子,終于來到了他母親居住的地方。
還未進門,就已經有丫鬟引著,我被幾個小丫頭團團圍住,嘰嘰喳喳,竟然也感到了些許溫暖來。
夫人見了我們進門,忙站起來牽我的手。
「銀礫兒可算來了,快到這坐下。」
我愣愣地順著她的手坐下,「夫人還知道我的小名?」這一坐下才緩過神來,茶還沒敬,怎麼有先坐下的道理。
急急地站起,端了旁邊的茶盞遞上去,「我失禮了,娘,您喝茶。」
謝夫人接過茶盞喝了一口,「沒事的,銀礫兒,都是一家人了,沒什麼好拘禮的。」
「哎呀,快過來坐下。」我又被牽著坐下了。
謝夫人正要同我講話,余光看見謝朗還在門口站著,「欸,你怎麼還在這兒站著啊?趕快出去,我要和我兒媳婦講話了。」
「好好好,您老先聊。」一只腳邁出了門檻,他又回過頭來,「不要和她說我的事,娘。」
謝朗在謝夫人的連聲答應下走了。
于是在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里,謝夫人從謝朗出生,一直講到四歲抓蟈蟈,結果反被蟲子嚇得哭了一天。
又講到七歲那年爬樹摔傷了,居然一個人哭了整整一個下午才有人來救,嗓子都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