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做武將的要時刻為自己留好后路才行。」
當年的賀起不明所以,如今他深以為然。
2
容嫣終于來了。
賀起冷冷地看著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她生得明艷動人,笑容純凈清亮,一看就是幸福環境里長大的孩子。
探子說得沒錯,容嫣生性純良。
她見到輪椅上的自己,神情中沒有一絲厭惡與嫌棄。
有一回,賀起偶然聽到她教訓自己的丫鬟們,語氣是少見的嚴肅。
「旁人我管不著,但你們是我身邊的人,我不允許你們非議九皇子。」
「他曾是東楚的英雄,英雄不應該被遺忘,更不應該被取笑,而應被尊重。」
賀起緊緊攥著輪椅的扶手,指節發白。
當初母妃葬禮上未掉下的那滴淚,此刻險些落下。
為著這句話,容嫣成了賀起心中不為人知的執念。
可是……她已是賀基的妻。
賀基是什麼人,他可太清楚不過了。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那個表面溫潤如君子的二哥,可以犧牲所有人。
往后,賀起明里暗里護了容嫣太多次。
次數多到賀基都起了疑心。
不然,那次怎會派容嫣來向自己討教問題?
當容嫣從食盒里拿出那碟子梅花酥時,賀起面上平靜,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人人都知他母妃擅做梅花酥,可是沒人知道,他從未吃過。
梅花酥,他母妃向來只為父皇而做。
容嫣眉眼彎彎地看向他,他輕輕咬了一口手中的梅花酥,
很好吃。
3
賀基逐漸露出了真面目,他暗中與北齊的容肅勾結,引發內亂,助容肅篡奪了北齊的皇位。
賀起本不欲干涉過多,若賀基發現自己對于容嫣的那點綺念,于自己并不是什麼好事。
可朝堂上那幫老頭子……卻將矛頭對準了無辜的容嫣。
賀起整日坐立不安,還是進了宮,
保住了容嫣的后位。
卻也讓賀基坐實了自己對容嫣有意的猜想。
無妨。
賀起心想,不過是讓賀基多了一個談判的籌碼。
他不喜歡容嫣,大概會用她來換一個最有利的條件。
大不了賀基想要什麼,給他便是了。
終于,到了起兵的那日。
可是賀起千算萬算,卻沒算到,賀基是喜歡容嫣的。
他的喜歡喪心病狂!
他竟然要死,還要她陪他一起死!
這個瘋子!!
賀起抱著滿身鮮血的容嫣,心像是被人生生攥出了血,疼得厲害。
「嫣兒……別死……求求你……」
他還沒和她傾訴衷腸,她怎麼能死……
她不能……
4
賀起召集了整個太醫院,三天三夜,終于搶回了容嫣一條命。
可她雙眼緊閉,始終處于昏睡當中。
太醫院院判哆哆嗦嗦地說,容嫣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賀起輕輕閉了下眼,胸腔里蔓延出鋪天蓋地的苦澀和悲哀。
過了許久,他想通了。
嫣兒看著像是死了,其實活著。
而他賀起,看著活得好好的,內里早已死了。
也挺般配的,不是嗎?
他自嘲地牽了牽嘴角。
……
登基至今,賀起的后宮空無一人。
他直接在自己的寢宮里多放了一張床,這樣他才能常常看著心尖上的人。
剛開始那一年,還有些不知死活的臣子上奏要他選秀女入宮,他冷著臉罷朝幾次之后,再沒有人敢提這事了。
大家也知道,他們的皇帝是個情種,守著寢宮里那個女子,眼里再也沒有別人。
5
已是第六年了。
賀起如往常一般坐在容嫣身邊,執著她的手與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太醫說,這樣興許有助于病人的恢復。
「嫣兒,這一陣子忙著處理北齊的事,和你說話的時間少了,你別生氣。」
賀起眉眼冷淡,嗓音狠戾。
「不過容肅那廝終于被我抓到了,他害了你父母,我斬了他的四肢,將他丟在荒野了。」
「我還找到了你幸存的胞弟,他已是北齊的王。」
他放柔了嗓音。
「如今我足夠強大了,能夠保護你和你想保護的所有人。」
「所以嫣兒,你什麼時候肯醒過來呢……」
賀起將容嫣的手背貼在自己臉上,喉間涌出幾分苦澀。
不知不覺一滴淚劃落。
賀起忽然感覺,掌心的那只小手微不可察地瑟縮了一下。
他一愣,猝然抬眸。
榻上昏迷多年的女子,睫毛如蝶翼微顫幾許,
片刻后,竟緩緩睜開了眼。
賀起徹底呆住了,他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
直到容嫣輕軟的聲音傳入耳畔——
「賀起……」
「咦?你怎麼這樣年輕?」
「我們這是……在哪兒呀……」
賀起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只覺得呼吸困難,心臟跳動得好似要將胸膛炸開。
他緊緊抱住了容嫣,恨不得將她揉進骨血。
6
容嫣說,她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里她是賀起的妻。
賀起的腿好了,也沒有當皇上。
他們一起去了許多地方,相伴相攜,行走人間,直到白發蒼蒼……
多麼美好的一輩子。
可……
他緊抿著唇,沉默了片刻,嘶啞的嗓音低低道。
「嫣兒,我很嫉妒。」
「無論哪個時空,在你身邊的……好像都不是我。」
他嫉妒這一世的賀基,也嫉妒「夢」里的賀起。
心中莫名生出了些躁意。
容嫣彎了彎眼睛,仰頭看他的臉,眼里的光細碎溫柔。
「可是我很開心。」
「無論在哪個時空,都有一個你守護著我啊。」
懷中的女子聲音甜軟,賀起的心也陡然軟成一片。
他捧著她的臉,低頭吻住了那一雙日思夜想的唇,心中滾燙溫熱,那些不快的情緒早已煙消云散。
沒錯。
無論他的嫣兒此前在誰身邊,抑或是在哪個塵世,
至少此時此刻,她就在他的懷里。
浮世三千,紅塵滾滾,
他們,來日方長。
(番外完)
落後就要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