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淵被廢那年,我退了與他的婚約,另嫁他人。
時隔五年,他東山再起。
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將我強擄進東宮。
他逼我侍奉他的太子妃。
逼我看他與太子妃夜夜歡好。
逼我以蠱入血,做太子妃的藥引。
「忘情蠱而已。」
「怎麼?就那麼舍不得忘了你的情郎?」
我端起飼有蠱蟲的茶盞,一飲而盡。
真好。
再也不用愛他了。
01
謝承淵罰我跪在長樂殿外時,天上正在落雪。
透骨的寒涼,利刃般刺過膝蓋。
一旁的宮人幸災樂禍:
「嘁,活該。」
舉國皆知。
我和太子謝承淵青梅竹馬。
自小的婚約。
可五年前,謝承淵被廢。
我馬不停蹄退了他的婚,改嫁他人。
倒是如今的太子妃,不離不棄。
扮作宮女,在極寒之地,陪了他整整五年。
所以,太子東山再起,全京城都在等著看我笑話。
倒也沒叫他們失望。
謝承淵回京不到半月,就稱太子妃身體有恙。
「請」我這個做姐姐的,入東宮侍疾。
從此太子妃服藥少了,我的錯。
太子妃用膳少了,我的錯。
太子妃心情不佳了,更是我的錯。
就在剛剛,我給他的太子妃倒了杯茶。
她只輕皺了下眉頭,謝承淵就摔了茶盞。
「薛夫人恐怕養尊處優慣了,不知寒涼為何物。」
「既如此,就去外頭跪著,好好感受感受!」
冰雪的確寒涼。
不過半個時辰,我全身都凍得沒了知覺。
殿門恰當地在此時打開。
「殿下!」傅鶯一臉擔憂地沖出來,「都與你說了姐姐嬌弱,受不得如此大罪,你看……」
她走近,見我跪得筆直,脊背都未彎一下,紅了眼圈:
「姐姐,你又何必故作堅強?」
「你就向殿下服個軟,殿下最是心疼你了,定……」
話未說完,「哇」一聲,吐出一口血。
02
坊間早有傳聞。
當年陛下盛怒,和廢太子旨意一并下達的,還有一盞毒酒。
毒不致死,卻會叫人生不如死。
是太子身邊的宮女,引毒入體,替太子解了難。
她卻因此留下頑疾。
「姜滿!你在做什麼?」
謝承淵兩三步上前,猛地推開我。
砰——
我的身體本就凍得僵硬,被這麼一推,直直栽倒在地上。
謝承淵一愣,下意識就要來扶。
「殿下。」傅鶯連聲咳嗽,「莫要……莫要怪姐姐。」
「是阿鶯不爭氣……咳……」
謝承淵一把抱起傅鶯:「傳御醫!」
我勉力支起身子,正好看到二人離去的背影。
謝承淵身姿修長,傅鶯嬌小又柔弱。
一個頭都不回地往前走,一個偎在他懷里望著我。
無辜地眨眨眼。
與當年初見,判若兩人。
03
當年我花了很大的工夫才找到傅鶯。
一夜之間兩位皇子喪命,陛下最寵愛的貴妃離奇暴斃。
矛頭直指謝承淵。
皇帝震怒,恨不得當場要了他的性命。
東宮如鳥獸散。
他的心腹,更是被殺的殺,貶的貶。
我需要一個膽大心細,身懷武藝,看起來又再普通不過的「丫鬟」。
跟著他去北境,保護他。
傅鶯是孤女。
被當作殺手培養的孤女。
我重金替她贖身,又重金雇她。
安排她做宮女,照顧謝承淵左右。
只是沒想到。
她照顧著照顧著,就照顧到床上去了。
「夫人,殿下……殿下傳您入殿。」
小宮女在我跟前俯身,頭都不敢抬。
我看著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鮮血,僵硬著手抽出帕子,擦凈臉,起身。
「殿下,娘娘的毒,積重難返,除非……」
還未入殿,御醫的話已經傳來。
見到我,明顯一個愣怔。
大抵是我太過狼狽。
身上又是雪,又是血。
不等謝承淵開口,我主動跪下。
「除非……」御醫繼續道,「有人愿意以身飼蠱,再用血為藥引。」
「這血,又以至親之血為佳。」
「薛夫人既然是娘娘的姐姐,如果……」
御醫適時停下。
我的睫毛一顫。
以身飼蠱,須得飼蠱人全身骨血被蠱蟲噬咬七日七夜。
非常,疼。
我的手不由得顫抖,手腕上的疤仿佛還在隱隱作痛。
抬眸,謝承淵正眼含笑意地看著我。
「薛夫人最識大體,能救妹妹,想必樂意之至?」
不。
我不愿意。
我動了動唇,卻沒發出聲音。
我的嗓子,早在第一次以身飼蠱后,就無法再發出聲音了。
「薛夫人不說話,孤就當你同意了。」
我搖頭。
謝承淵恍若未見,支著下巴,饒有興致地望著我:
「聽聞有一種蠱蟲,名『忘情』。」
「食之能讓人忘卻此生至愛。」
「薛夫人,就它了,如何?」
04
謝承淵是故意的。
我早該知道。
傅鶯根本不是我的妹妹。
只是他要娶她做太子妃,需得給她安排一個拿得出手的身份。
父親有愧于他,又懼他如今的權勢。
不得不認了傅鶯。
我與傅鶯既無血緣關系,以身飼蠱的,并不非得是我。
可謝承淵不想讓我好過。
他逼我來東宮。
逼我服侍傅鶯。
逼我看他們夫妻恩愛。
還不夠。
他要逼我碎掉我的驕傲,匍匐在地,苦苦哀求。
我回了暫居的芙蓉殿。
草草包扎過額頭上的傷口,裹著被子就睡。
可還是好冷。
全身上下,又冷又疼,像極了那年吞下蠱蟲的七個日夜。
謝承淵中毒了。
在東宮昏迷不醒。
陛下撤走了他的全部親信,不許御醫近身。
我求父親。
父親說此時出面,只會讓陛下遷怒。
我求御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