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以為我怎麼上的這寨子?」
我不信。
她說謊!
她歷來最會說謊,我從小便次次被她騙。
我在整個寨子找了一遍也沒找到夫君,最后還是忙完回來的林云溪攔住了我。
她臉上再沒有往日的嬉皮笑臉,像個大姐姐一樣摸了摸我的腦袋。
她說:「嫂子,你便跟你二姐一起下山吧。」
她也知道這件事。
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唯獨我不知道。
曾經我真的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大家都夸我聰明。現在我好不容易明白了些道理,大家又將我當個傻子。
「我不下山,夫子說過,女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既已經嫁給夫君,那我便要永遠跟他在一起。」
林云溪見勸不動也不勸了,將我送回了院子又去忙其他的事。
我等在院子里,不信等不到夫君。
下山這件事連乳娘都知道,她給我搭了件披風,勸我:「小姐,進屋去吃些東西吧,別把身子熬壞了。」
「乳娘。」我抬頭看她,眼眶酸酸的,「你也跟他們一起瞞著我?」
乳娘低下頭,一句話沒再說。
夫君是在夜里回來的,他一走進院子便將自己的外袍脫了下來,和我的披風一起將我裹緊打橫抱起走回屋里。
他眉頭緊鎖,有些無奈道:「你的身子本就弱,受了涼怎麼辦?」
我在他懷里捉住他的衣襟,還沒說話,淚就先掉下來:「你不要我是不是?」
淚落在我的手上,滾燙。
像是燙到了我的心上。
我原以為我真正懂得了那句「恩愛情深,永結同心」,卻沒想到夫君專門讓二姐來帶我回家。
不是讓林云溪陪我回家看看。
是讓二姐親自來接我回去。
夫君屏退了乳娘,給我脫了鞋子小心放回床上。
「茵茵。」他也和我一起躺下來,下巴搭在我的腦袋上,「我一直在等你長大。」
我抱住他,小聲道:「我長大了呀,我明白了喜歡你跟喜歡乳娘不一樣……」
我的話還沒說完,便又聽到他悶悶的聲音:「可是我保護不了你。」
我以為我已經能聽懂大家的話了。
可是現在聽到夫君這句話,我還是愣住了。
我和夫君一起躺在床上,屋里沒有點燭,今夜也沒有月亮,屋內漆黑一片。
只能聽到我們交纏在一起的呼吸。
過了許久,夫君才道:「我原以為,我能讓你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事實上,他的確做到了。
我過去的十幾年間,再沒有什麼時候比在青城山上這段日子過得更開心了。
「上次受了傷回來,見你哭成那樣,我便后悔了。」夫君聲音低低的,里面摻雜了許多情緒,「若是讓你嫁給一戶尋常人家,你定不用這般擔心會守寡。」
不是的。
我雙手環在他腰上:「除了你,我誰也不嫁。」
他的下巴在我頭頂蹭了蹭:「我時常也很慶幸你嫁給了我,若是你嫁去尋常人家,別人定是會欺負你。」
我的手一緊,立馬道:「肯定會的,所以你不能不要我。」
「可是茵茵,神醫說你只需要再扎兩次針,腦中的頑疾便能治好。你貌美,乖巧又機靈,若是沒有我,定是會有更好的人匹配你。」
我身子一僵。
「夫君。」我從他懷里退出去,在一片漆黑中看向他,震驚地問他,「你要讓我嫁給別人?」
「乳娘一定跟你說過,我很犟的。你若是把我推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說這話的時候我異常冷靜,但淚已經流了滿臉。
夫君這次沒再跟以往一樣將我強硬地摟回懷里,他只道:「嗯,說過。你能一輩子恨著我也挺好。」
聲音比這夜色還冷。
冷得仿佛能讓我的心結上冰。
14.
二姐說夫君不是個好人,若是膩了我一定會馬上將我踢得遠遠的。
她說得真是沒錯。
夫君都沒等我鬧完脾氣,直接趁我睡著后便將我送回了柳府。
被一起打包送下山的還有神醫。
我醒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那間熟悉的屋子,乳娘站在我床邊,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好像我只是做了一場美夢。
夢醒了我便又回到了這間生活了十四年的小院子里。
唯一變了的就是我那逐漸清晰明了的腦子。
聽乳娘說神醫被安排住在了柳府,會在規定的日子前來給我扎剩下的兩針。
乳娘說完,我背過身去,任由淚從眼角落到枕頭上。
我死氣沉沉地在床上躺了幾天,是二姐氣急敗壞地沖進屋里將我拉起來的。
她一邊罵我沒出息一邊跟乳娘一起把我的衣服穿戴整齊,要拉我出去曬曬太陽。
房門一打開,院子里的場景映入眼簾。
種滿了鮮花的院子,還有那能晃得老高的秋千,好像直接把我拉回了青城山上那個小院子里。
原本以為淚已經流干的我,終于忍不住地在門口蹲下來,大聲痛哭。
我不知道夫君為什麼會喜歡上當時那個傻傻的我。
也不知道夫君為什麼會突然不要我。
想了很久也想不通,想不通為什麼連乳娘也跟著他們一起瞞著我。
我站在幾口箱子前問乳娘:「這就是和我一起被送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