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耀祖哪里肯聽,扯出衣裳,拉著婆母就跑了。
當夜,他們母子二人就逼我在休書上畫押,把我趕出了家門。
程玉兒趕來,當著眾多百姓的面,遞給我一張賣身契:「你既然無力償還,從此,便賣身給我,干活做工,直至還清五百兩吧!」
我接過賣身契,在眾人同情的目光下,渾身顫抖著,咬破手指畫了押。
程玉兒蹲下來取賣身契,看著我的眼睛,輕輕彎了彎唇。
我亦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殺陳光宗,用賠錢來逼黃耀祖休我,這便是我告訴程玉兒的,一石二鳥之計。
13
身為程玉兒的奴仆,最后,我自然被她帶回了家。
陳光宗癱在床上,口歪嘴斜,沒有任何意識,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他再也不能打人了。
程玉兒關上門,把賣身契撕得稀巴爛,抱著我喜極而泣。
片刻,她看了看流到我腿上的血,嗚咽道:
「蕓兒,你怎麼樣?流了這麼多血,怕是要小產,我去給你請郎中!」
「不必,玉姐姐。」
我掀開裙子給她看:「我不會小產的,這是我自己刺破大腿流的血,傷口都已經愈合啦!」
「你這丫頭!」
她抹了一把淚,轉身去給我找傷藥,反正陳光宗受傷,家里多的是。
她給我抹藥時,我看著她,心里暖暖的。
我們識于微末,攜手渡難關,從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黃家休了我之后,日子越過越難,吃了上頓沒下頓。
因為休棄孕婦,黃耀祖名聲掃地,往日和他交好的同門,一個也不肯接濟他。
不過沒多久,他就考上了秀才,可謂是揚眉吐氣。
姨母知道后,想著他將來或許能做官,急忙把表妹嫁給他做了續弦。
那位表妹可不是什麼善茬。
自嫁入黃家之后,十指不沾陽春水,把黃耀祖他娘使喚來使喚去的。
黃耀祖他娘苦不堪言,多次和那表妹起沖突,鬧得人盡皆知。
那年冬天,他們一家人出門拜訪親戚,過河時,黃耀祖他娘掉下船,淹死了。
至于怎麼掉的,誰也不知道。
我聽聞這個消息,后怕又慶幸。
倘若沒有早早離開黃家,掉河里的可就是我了。
在黃耀祖給他娘辦喪事時,一個娼妓打上了門。
原來,從前黃耀祖要錢,說宴請師友,都是騙人的,他其實是去青樓,跟娼妓廝混去了。
他還哄騙那娼妓,將來等他考上秀才,就娶她。
結果,他卻娶了表妹。
那娼妓是個潑辣的,聽說這個消息,直接就打上黃家的門,去討要說法。
那一日,兩個女人大打出手,黃耀祖進去勸架,被兩人推了一把,不承想,后腦勺磕在過門石上,當場就死了。
黃家的獨苗苗,是徹底沒了。
我生下女兒之后,就去衙門領我那三十鞭。
來見我的人,正是當年鄰居大娘的侄子。
他擺擺手,悄聲道:「大人判你生產之后再領鞭刑,可又沒說哪一天領,生產后十天,十年,二十年,誰知道呢?快走吧,就當我沒看見你。」
我謝過他,趕緊回家了。
回家后, 程玉兒正抱著孩子在門口等我。
我明面上, 還是她的奴仆,在外面她還得裝一裝,看見我, 她怒氣沖沖道:「死丫頭,怎麼去了這麼久才回來,孩子還要不要了?不要我去給你賣了!」
「要要要。」
我接過女兒,委屈巴巴地上樓去了。
程玉兒隨即進來, 驚奇道:
「你怎麼沒挨打呢?」
「怎麼?挺失望?」
「說什麼話!我恨不得替你挨打呢, 臭丫頭, 嘴里沒好話。」
她氣鼓鼓地抱過我女兒,問我:「想好給孩子起什麼名了嗎?」
上一世,我女兒叫黃停月, 我一直覺得黃字不好,這一世, 我終于能去掉那個字了。
「叫傅停月,跟我姓。」我說。
程玉兒想了想, 鼓了鼓腮幫子:「不好, 依我看,還是叫傅玉月,她的名字里, 得有一個我的字, 要不然顯得我跟個外人似的。」
「你聽聽這好聽嗎!」
「好聽好聽!就叫傅玉月!」
我與她爭執半晌, 最后折中, 給孩子叫傅呈月。
有我,也有她。
呈月呈月, 以后,你有兩個娘親啦。
……
我與程玉兒相互扶持,共同養育兩個孩子,她賣酒,我賣豆腐, 賺了數不盡的銀錢, 富甲一方。
后來, 我哥哥賭博輸光了家產,跑來求我。
「蕓娘, 咱們是一家人啊!」
這會子他不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了,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程玉兒提著刀攆出來, 罵道:「傅蕓是我的人,這可是簽了死契的,她的錢就是我的錢,你要找她接濟, 就先拿出五百兩銀子來給她贖身!」
我哥哪里有五百兩,被她嚇得腿軟, 卻還不死心, 程玉兒干脆叫來十幾個伙計把他扔了出去,那以后, 他再也不敢上門來。
為防萬一,我們雇了許多家丁看門護院。
那些不好的經歷,都隨風去吧, 從此以后,我們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重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