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一聽見他的聲音就害怕,只怕哪一日,我就要叫他給打死了!」
我震驚不已,原來她看似光鮮的生活背后,是男人的拳打腳踢。
我紅了眼眶:「那你為何不和離呢?」
「哪有這麼容易啊,蕓兒,他野蠻至極,是絕不肯同我和離的,就像你,黃耀祖他還要靠你養活,肯跟你和離嗎?沒那麼容易的。
「女子嫁了人,生是男人的人,死是男人的鬼,不榨干最后一滴骨血,他們是絕不肯罷休的!」
說到這里,她又悲痛了幾分:「更何況,我還有兒子,還有年邁的婆母,我走了,陳光宗打的就是他們了!」
她伏在我肩頭,傷心欲絕。
我抱著她,心里又痛又恨。
程玉兒與我,曾經都是天真爛漫的少女,一場婚姻,把我們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嫁了人,男人就成了我們的天,可明明我們自己就是頂天立地的女子。
我咬了咬牙:「憑什麼,憑什麼!」
「蕓兒,沒辦法了,這就是我們的命了。」
「我才不信什麼狗命,大不了,魚死網破,我去殺了那陳光宗!」
我說著,腦子里閃過一線光。
真的沒辦法了嗎?
不。
我們還沒到絕路。
我冷靜呼吸,鎮定下來,握住程玉兒的手,字字認真:「玉姐姐,我有一個法子,只要你肯下決心。」
她茫然地看著我:「什麼?」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一定要牢牢記住,一個字,都不要忘。」
11
回到家后,婆母和黃耀祖正在吃面,見我回來,急忙把煎好的雞蛋藏了起來。
「蕓娘,你回來了呀!你怎麼回得這樣晚?我們飯都要吃完了!」
我沒有拆穿他們拙劣的表演,一如既往,笑得賢惠:「婆母,耀祖,你們先吃,我還去買些豆子。
」
我大著肚子,放下籠屜,碗筷,又推著車出去。
母子倆沒有一個愿意挪一下屁股,過來幫把手。
不過,我都習慣了,而且,再也沒有以后了。
我推著車去東城,買了十倍用量的豆子,為了平衡,又用不少磚塊壓在左右。
天將要黑時,我推著車回家。
路過西城時,街上已經沒有什麼行人了,只有稀稀拉拉幾個醉漢,偶爾路過。
從西城回去,要經過一段下坡路,推車太重,止不住地打滑,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勉強拉住車。
前方,一個醉漢搖搖晃晃地往坡上走。
我閉了閉眼,松手,任由推車疾速向他碾去。
12
我被抓了。
官府的人來時,我正坐在陳光宗面前,無助地求救。
程玉兒抱著孩子趕來,看著一身是血的陳光宗,哭得差點背過氣兒去。
沒過多久,就有人抬著陳光宗去了醫館。
我因為傷人,被收入獄中看押。
過了幾日,外面來了消息,說陳光宗被救活了,只是因為頭部受傷太重,成了癱子,站不起來,也說不出話,只知道睜著眼睛流口水。
我在獄中日日哭泣,說我不是故意的,求官府放了我。
獄卒們看我大著肚子,實在可憐,一點也沒有為難我。
半個月后,衙門開堂審理,我被拖上了公堂。
程玉兒抱著孩子,哭訴我害慘了她男人,求縣老爺嚴懲我。
我磕頭求饒:「大人,民婦冤枉啊,民婦推著十袋黃豆,車高于頂,根本看不見前面,民婦身懷六甲,一時崴腳拉不住車,這才傷了陳光宗,大人,民婦冤枉啊!」
我哭著,身下流出血來。
圍觀的百姓看著不忍心,紛紛替我求情。
「蕓娘大著肚子,還要賣豆腐養家,青天大老爺,您睜開眼看看吶,蕓娘她太可憐了,您饒恕她吧!」
「就是啊,饒了她吧!」
人群中,有些阿姐阿嬸于心不忍,還落下淚來。
縣令斟酌一番,詢問程玉兒的意見。
非故意傷人案,在從前是有先例的,只要家屬肯輕饒,官府便不會重判。
「程氏,犯婦并非故意傷人,又有孕在身,你看……」
程玉兒看了看我,抹淚道:「她這樣可憐,我也不想趕盡殺絕,可該有的賠償,絕不能少!」
她讓步到這里,縣令已經很滿意了。
他敲下驚堂木,道:「犯婦傷人,罪不可恕,但念其初犯,又是無心之失,本官便判犯婦傅蕓領鞭笞二十,賠償程氏紋銀五百兩,因其有孕在身,可待生產之后,再領鞭刑,退堂。」
判決一出,滿堂喝彩。
我謝過恩,轉頭去看婆母與黃耀祖。
他二人在我被抓后,一次也沒來看過我,今日提審,才偷摸站在后面觀望。
聽見縣令判我賠償五百兩,臉都綠了。
見我看他們,急忙轉身要走。
我連忙起身撲了過去。
「婆母,耀祖,我不用坐牢了!求婆母給兒媳五百兩銀,賠給程氏!賠給她,我就能回家了!」
若是五兩十兩,婆母還能裝一裝。
可這是五百兩啊,就是把他們母子賣了,也湊不來五百兩。
婆母捂著臉踢開我:「我哪里來的錢?走開走開,你自己犯的事,自己解決。」
他們要走,程玉兒卻帶著幾個伙計圍了上去。
「不許走!你們是傅蕓的家人,傅蕓賠不起,你們賠!」
黃耀祖急了:「誰跟她一家人?她犯傷人罪,符合七出之條,我今日便休了她,她與我黃家再無干系!」
我聞言,急忙拉他衣衫:「不要啊,夫君,不要休我,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