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嘖嘖。」
……
我后來又見過崔照一次。
他已經穿上了鎮府司的黑色長袍。
衣服正當中繡了鷹爪,代表著朝廷走卒的那麼一番意思。
此時的他,境地似乎比上輩子的崔淵更加難熬。
因為斷手,遭到許多暗衛排擠。
我看到他的時候,正被其他鎮府司的人堵在一處。
有人將他踹到地上。
腳踩在他的肩膀,語氣極盡嘲諷鄙夷。
「呵,一個廢人。」
「我要是你,還來鎮府司做什麼?早就自殺了……」
眾人笑起來。
而崔照渾身顫抖,只能用力用右手支撐著地面。
抬起頭的時候。
我們兩個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他的神情脆弱、屈辱、不甘。
卻又仍帶著一絲野心。
半晌,他把頭偏過一旁,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臉。
似乎不想讓我認出來。
于是我什麼都沒說。
轉頭離開了。
19
但崔照的眼神始終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
回家的時候,我一個人在房間里。
掰著指頭,開始算起日子來。
按照時間看,快要到上輩子西南王叛亂的時候了。
那時候誰都沒想到這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王爺竟然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舉動。
他帶軍攻入了上京。
引發了一系列騷亂。
我就死在了那一場流民的瘋狂出逃中。
而崔淵則不同。
他靠著鎮府司暗處的力量,砍下了西南王的腦袋。
平息了京城的動蕩,走上了攝政王的位置。
只不過……
卻好像也并沒有在這個位子上坐多久。
想到這一切,我第二天就去找了崔淵。
如果這一次,他能夠提前下手。
拿到西南王謀反的證據,不僅上京的暴亂不會發生。
崔氏也依舊可以因為舉證和護衛的功績,獲得平反的機會——
崔淵聽到這一切的時候。
他沉思了一瞬。
聲音平緩,但是堅定。
「令微,你等我。」
「我會回來。」
這是崔淵第一次叫我令微。
他帶走了虎翼營的一隊兵,從上京出發,往西南去了。
我送他到了灞橋。
看著他的身影慢慢變遠,直至模糊。
然后慢慢騎馬回了將軍府。
西南王的封地距上京上千里,因此來回奔波,我也只收到了崔淵的一封信。
他說一切都很順利。
西南王偽作忠義這麼久,絕想不到有人會發現他有謀逆之心。
不過潛伏了幾日。
便已經搜集了不少對方叛亂的證據。
差不多一個月后就會回京。
他寫了幾頁紙,在最后提到了我:
【令微。】
【你那日在馬車里,說喜歡我……】
【不是騙我,對嗎?】
我把信紙折好,放進了自己的抽屜。
崔淵很少表露自己的心跡。
他話少、含蓄,甚至帶著一絲羞怯。
我看著外面的圓月,嘴角不自覺地笑起來。
【等你回來,我再告訴你。】
可是——
我卻沒有等到崔淵按時回來。
21
我等到的,是一個月后,京城的騷亂。
和上輩子一模一樣。
流民和乞丐打家劫舍,普通百姓收拾包裹,瘋了一樣向外逃竄。
烈馬受驚。
在官道上飛馳而過。
我幾乎可以感受到烈馬踩到脖子上的那種痛苦了。
父親帶著他手下的軍隊去鎮壓,只隨口說了一句。
「恐怕上京中有人在和外面叛軍勾結呢。」
這人是誰?
我沒有細想。
倒是拿出了父親留在家里的一些武器,開始回憶崔淵教我的那些招式。
萬一一會真有流民沖進來。
也好和他們比畫一兩下。
我這樣想著。
大門搖晃。
卻真的有人從墻上跳了下來。
我猛地站起,伸出了長劍。
對方只是微微閃避,輕巧卸下我手里的劍。
然后一步一步向我走了過來。
是崔照。
他沒有穿那件黑色的鎮府司官服,而是一件青綠色長衫。
以前崔家還沒出事時,我追在他身后。
常常見到的那一身。
我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可他仍是慢慢朝我伸出手。
目光緊緊地放在我的身上,一眨不眨。
「令微,過來。」
「你不是親口說過,喜歡阿照的嗎?」
他語氣喑啞,似乎用極大的力氣才能說出來。
「明明你選擇的應該是我,怎麼會變成崔淵……」
「因為,他是攝政王嗎?」
22
此時的崔照是可怕的。
他目光灼灼,絲毫不加掩飾。
他也是重生的,是帶著上輩子的記憶過來的。
「沒關系。」
「我和謀逆的西南王合作了,他若是登基,也會許我高位。」
「所以,令微,回來吧。」
崔照深吸一口氣,整個人似乎緊繃住了。
右手抬起,按住我的臉。
手指都在發抖。
「上輩子我們沒有成親……」
「這次,我十里紅妝娶你,好嗎?」
崔氏雖然沒落,但好歹聲名還沒完全跌到谷底。
畢竟高祖騎馬打天下的時候,崔家祖上就曾經給過皇室一大筆金錢助力。
這麼多年大風大浪下來。
雖說朝堂爭斗不斷。
但崔家也從未和謀逆牽扯上一絲半點關系。
如今崔照卻真主動投靠叛軍。
他大概是徹頭徹尾地瘋了。
我不禁后退一步。
下意識地想脫離對方的掌控。
可崔照卻似乎看穿了我的動作。
用僅剩的那只手扼住了我的喉嚨——
「林令微,我娶你,我娶你,還不行嗎?」
「你究竟要怎樣!」
脖子上的窒息感霎時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