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我怎麼解釋怎麼求饒,她都認為是我害她丈夫離心,公婆厭棄。
而我對前世最后的記憶,便是余廷恩冒著濃煙大火朝我跑來。
公主凄厲叫喊道「我為你付出了這麼多,你為什麼不肯承認愛我。」
火勢越來越大,我無力讓余廷恩快走,他看了看早就斷氣的孩子,淺笑說道「是個女孩兒,眉眼很像你,鼻子像我,長大后一定會像你這樣勇敢漂亮。」
「你走吧,為我死...太不值得了。」我已經濃煙嗆得快要失去意識。
他不作答,緊緊擁住我,讓我依靠在他的懷中,哼唱著我們兒時常唱的歌謠。
「蟲娘應該也會喜歡這首童謠吧,你三歲那年不愛睡覺,總要我哼著它哄你。」
「你給女兒取的名字真難聽...」我努力保持清醒著,身下的血液幾乎被火烤干。
「賤名兒,好養活...」
「......」
04
敲敲打打的鑼鼓聲中斷我的回憶,外頭嘈雜的賀喜聲一聲高過一聲。
余伯母拉著我娘出去轉了一圈,又風風火火轉了回來。
兩人找首飾的找首飾,翻衣裳的翻衣裳,恨不得把屋子都翻過來。
我吸了吸鼻子,壓住略帶哽咽的聲音,問道「外頭發生什麼了?」
「你家廷恩哥回來了,騎著高頭大馬呢,剛到前街口。」余伯母性格豪爽,說話也是繪聲繪色「哎呦,身后跟了一群老頭兒,跟打了雞血似的,想把那小子捉回去當女婿呢。」
「我再打眼一瞧,街邊茶樓上坐著的,倚著的全是羞答答的大姑娘,小閨女們,都打扮得跟天仙似的,也全眼巴巴盯著呢。」
我娘拿起胭脂涂在我毫無血色的臉頰,淺笑道「所以我們慈君啊,也得出去露露面才對呀。
」
余伯母左看右看,拿起幾只金步搖給我簪上「華貴點好,越看越像我年輕時那俊樣兒。」
我娘也左看右看,選了一套素雅的衣裳「還是素點好,免得太招搖了,引人議論呀。」
余伯母本想反駁幾句,可她向來說不過我娘,又默默把金步搖換成玉簪「好像也對,嘿嘿。」
前世的今天也是如此熱鬧,那時的我滿心歡喜迎出門去,卻只見到通傳送榜文的報子。
聽著賓客們議論紛紛,說是余廷恩在金鑾殿上當眾拒婚公主,說自己早就定下了親事兒。
因此他得到皇帝皇后賞識,特意在宮中設下酒宴款待,這一款待就是半月有余。
再后來,便是他與公主朝夕相處,暗生情愫的消息...
05
我低下頭,不敢再看鏡子中的自己,盡管已經重活一世,可巨大的無力感還是幾乎將我淹沒。
被迫做妓子的十多年中,我無數次希望那只是一場噩夢,醒來我還是清清白白的周家小姐。
可現在...公主還是權勢滔天,余家周家不過是小門小戶,又怎麼能為之抗衡呢。
若是,若是她真要再逼婚余廷恩,我便如了她的愿去死吧...這樣誰都不用為難。
「呀,你這孩子咋了,晃神的功夫跟變了個人似的。」余伯母拉著我往外走「變得跟你娘似的,看見人多就犯愁啊?拿出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來呀。」
她叫我挺起胸膛,昂著頭走出去,當初我從青樓被找回來時,她跟娘幾乎認不出我,見我連吃飯都小心翼翼,諂媚討好每一個人,習慣性閉眼等著挨打時。
向來強硬,口齒伶俐的她卻半句話都說不出口,紅著眼圈怕又我難受,悄悄躲在一旁抹眼淚。
「狀元郎到家了,福氣臨門咯。」有人樂呵呵喊道,我們兩戶挨得極近,幾乎可以算作一家。
我娘急忙給余伯母撲了個臉蛋紅撲撲,又給自己補了口脂,兩人幾乎是推著,架著把我拽到余家大門口,正正好趕上騎著大馬的余廷恩到家。
「周家小姐出來了。」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大小登科喜相逢啊。」
眾賓客也應和著笑起來,原本停下的鑼鼓又敲敲打打演奏起來。
余廷恩披紅戴花從馬背躍下,聽著周圍人的調侃,耳垂臉頰有些微微泛紅。
他按禮數一一向眾鄉紳賓客回敬謝意,可眼睛卻時不時看向我,明明沒說一句話,卻像是說了千言萬語。
今生公主不知怎麼的,對他厭惡至極,看都不愿看上他一眼,就選了探花郎為夫婿。
還親自請旨為他與我賜婚,說我們很相配,還祝我們琴瑟和鳴,白頭到來。
終于等到眾賓客散去,兩對父母也不知道忙活啥去了,全都不見蹤影。
余廷恩身上帶著微微酒氣,有些手足無措望向我,原本只是泛紅的臉頰變得跟胸前那大紅花似的「慈君...恩...你還沒吃晚飯吧。」
他結結巴巴說道,余伯母恨鐵不成鋼的嘖嘖聲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又很快戛然而止。
「我吃過了,你吃過了嗎。」我低頭擺弄著手帕子,不明白公主為何改變了心意。
「那你,那你應該累了吧。」余廷恩完全沒有白日的意氣風發,猛地站起像我靠近,眼睛直勾勾望著我,下意識舔舔了嘴唇「這東西早就該給你了。」
他將一個冰涼,卻明顯被體溫捂熱的東西塞進我的手中,然后羞澀轉身朝院中走去「我出去...醒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