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阿爹一把抱住阿娘，伸手溫柔地撫摸阿娘的臉，嗓音顫抖地喚她：「遙遙，遙遙，你怎麼樣了？你別嚇我……」

阿娘沒有回答，她目光渙散地看了阿爹一眼，然后眼睛一閉，又暈了過去。

阿爹目眥欲裂。

神醫說道：「既已吐出了黑血，說明腦中淤血已經散了，是生是死，就看她明早能不能醒過來了。」

屋子里，有人沒忍住抽泣了一聲，然后低聲哭了出來，接著就是此起彼伏的哭聲。

「哭什麼？」外祖母厲聲呵斥，「都不許哭！」

我走到阿爹面前，抹著眼淚問他：「阿爹，你為什麼要跟那個壞女人成親？阿娘每天躲起來偷偷哭，你為什麼不來看我和阿娘？」

「那夜我去找你，下了好大的雨，天好黑，我站在你的院子外哭得嗓子都啞了，你為什麼不肯見我？」

「阿娘摔倒了，流了好多好多血，還有小弟弟也沒了，我害怕得要命，你為什麼不來？阿爹，你為什麼不來？」

才四歲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恨。

我恨阿爹！

我沖著他尖叫，放聲大哭：「我恨你！我恨你！你根本不是我阿爹！你把那個愛阿娘、愛寧寧的阿爹還給我，你把我阿爹還給我！」

阿爹渾渾噩噩聽著，臉色越來越蒼白，到最后已經慘白如紙。

無論我怎麼哭鬧，他眼神始終溫柔繾綣地看著阿娘，然后突然捂住胸口，猛地俯身嘔出一大口血。

一口又一口，吐血不止。

所有人都冷冷地看著。

阿爹吐完血，若無其事地用袖子隨手擦了擦嘴角，溫柔地去撫摸阿娘的臉。

就好像，在撫摸易碎的珍寶。

10

那一夜，格外的漫長又難熬。

阿爹獨自坐在廊下，失魂落魄地望著天邊的月亮，愣愣地發呆。

他在想什麼？是在想阿娘嗎？

衛叔叔走了過去：「我要是早知會有今日，絕不會把遙遙讓給你，哪怕她再愛你，我也不會放手。」

阿爹低頭苦笑：「她根本就不愛我，她和我成婚，不過是因為……因為那個系統，指使她來攻略我罷了。」

他頓了頓，又輕聲喃喃說道：「沒關系，不愛我也沒關系，我認輸，我什麼都不計較了，我只求她能醒過來。」

衛叔叔一把拽住阿爹的衣襟，咬牙切齒道：「陸瑾安，你的妻子到底愛不愛你，你是沒有心嗎？你難道感受不出來嗎？」

「就因為知道了那個破系統的存在，你就把遙遙幾乎逼到了死地！我今天不應該揍你，我該殺了你！」

阿爹呆呆地，不說話。

衛叔叔推開阿爹：「那個系統，我知道。」

阿爹猛地抬頭，看向衛叔叔。

衛叔叔從懷里摸出厚厚一疊書信，塞到阿爹手里：「都在這里了，你自己看吧！」

阿爹垂眸看著書信，遲遲不敢打開。

衛叔叔不再理他，轉身離開了。

那晚，阿爹就著廊下燈籠發出的微弱燭火，一動不動看書信，看了整整一夜。

我被銀屏抱在懷里，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醒來。

阿爹一頭黑發，變成了白發。

一夜白頭。

11

所有人都守在阿娘床前，屏住呼吸等待著。

到了神醫說的時辰了，阿娘沒醒，大家臉色都慢慢灰白下來，眼神中透露著絕望。

神醫給阿娘把完脈，然后輕輕沖著眾人搖頭。

外祖母暈了過去，屋內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阿爹緊緊握著阿娘的手，一動不動，像石化了一樣。

衛叔叔也蹲在阿娘床前，癡癡地看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看到阿娘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接著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我欣喜若狂：「阿娘醒了！阿娘醒了！」

眾人爆發出一陣歡呼：「醒了醒了！夫人終于醒了！」

阿爹眼睛里綻放出極亮的星芒，就像他以前每次看阿娘的眼神一樣，他兩只手把阿娘的手合在手心，輕輕喊她：「遙遙。」

阿娘眨眨眼睛，打量阿爹片刻，隨即掙扎著把手抽出來，蹙眉道：「男女授受不親，這位公子，你失禮了。」

阿爹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他瘋了一樣，想再去拉阿娘的手，被衛叔叔攔住了。

阿娘看到衛叔叔，眼睛一亮：「衛哥哥，你打完仗了嗎？」

衛叔叔垂眸看阿娘，好像全世界只剩下阿娘一人，他柔聲道：「打完了，都打完了。」

神醫給阿娘把了脈，他說阿娘的腦部淤血壓了太久，如今雖然散了，但也影響到了記憶，現在阿娘的記憶停留在十八歲以前。

那時的她還沒遇到阿爹，還沒成親，還沒生下我。

阿娘醒了，但她忘了阿爹，也忘了我。

外祖母想把阿娘帶走。

阿娘不要我了。

我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抱著阿娘的手哇哇大哭，哭得嗓子都啞了，不停地喊：「阿娘，阿娘，我是寧寧呀~」

我又去不停地推搡阿爹：「阿爹，你快求阿娘，讓阿娘不要走。」

阿爹像個木頭一樣，一句話都不說。

阿娘為難地看向我，有些無措：「我真的不是你阿娘，別哭啦，再哭就不好看啦。」

外祖母也過來哄我：「寧寧，你阿娘不是不要你了，她只是太累了，想重新做回外祖母的女兒，你幫幫她好嗎？」

可我不想離開阿娘。

阿爹跪在外祖母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