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墓前,拎著裙角,輕輕地轉了個圈。
同時,用心聲問:【爸爸媽媽,我今天好看嗎?】
【像不像小時候那次生日,你們都還在,我也穿的紅裙子。】
【我這樣來找你們,你們肯定能認識我吧?】
【一個人活著好累,我好想你們。】
傅宴開就站在我的身后,我心里說的每個字,他都聽得到。
我也不怕他聽到。
事到如今,我早就什麼都無所謂了。
可傅宴開不想無所謂。
他上前來,從后面抱住我。
沙啞的嗓音,像是在竭力克制什麼:「書覓,醫院那邊有消息了,找到了合適的配型,只要做完移植手術,你就能一直好好活著。」
【不必了。】
「可你不是說,你不想死后還做我們傅家的鬼嗎?我讓醫院把手術定在一個月之后,我們先去民政局辦手續,等你做完手術,正好可以拿離婚證。」
這樣的條件其實誘惑挺大的。
至少在我媽死之前,我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可現在,我一點也不想繼續活著。
身體上的折磨可以忍,心里的痛卻好像會吞噬一切。
【傅宴開,我累了。】
「那我求你,答應做手術好嗎?」
我還是搖頭。
脖子上忽然砸下一顆冰冷的液體,而后是傅宴開愈發沙啞的聲音:「你爸媽,也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就當是為了他們, 不是為了我,好不好?」
「我們可以先領離婚證, 然后你再進手術室」
「書覓......」
【好。】
20
拿離婚證的那天,傅宴開看上去心情很好。
穿了嶄新的西服, 襯衫領子都是筆挺的。
他低頭看了看手里的小本本,又抬頭對我說:「我送你去醫院吧!」
我搖頭。
但他還是堅持要送我去醫院。
「說好的拿了離婚證你就進手術室, 我不親眼看著,萬一你半路跑了呢?」
我沒再表態。
不知道怎麼的, 今天心里總有種怪怪的感覺。
明明傅宴開全程都表現得很輕松, 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 卻又莫名地沉重。
到了醫院后,一切都準備好了。
傅宴開一直跟到手術室門口。
在我進去之前,他俯身說:「書覓, 別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其實一點都不怕。
看上去, 更怕的人是他。
也許在那個凌晨, 蒼穆的話點醒了他。
也許, 日久真的生了情。
只是太遲了, 都太遲了。
「......」
我的手術很成功。
出院前,傅氏集團的律師來找我, 讓我簽一些文件。
是離婚后,傅宴開主動要求對我的補償。
折合下來,差不多還了一半我家當初注資的錢。
律師說, 這是傅宴開的能力范圍內, 能給我的最大補償了。
傅宴開沒有出現。
在后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里,他既沒有出現在我的面前,也沒有出現在公眾的視野。
傅宴開的爸媽低調了很多,哪怕有八卦媒體當面詢問傅宴開的事, 他們也都避而不談。
我把家里的財產,都換成了賬戶余額。
然后,離開了。
那天的天氣很不好,一直在下雨。
我站在機場的玻璃幕墻前看外面落雨,忽然間從倒影里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可回頭去看,來來往往的人群里,皆是陌生的臉龐。
他們行色匆匆,都在奔向更好的人生。
無暇來時路。
21
兩年后,農歷新年。
久不露面的傅宴開在社交平臺發了一則動態:【新年快樂。】
配圖是一張機場的背景照。
只是照片里, 除了玻璃, 并無人影。
大家好像都不知道他在祝誰新年快樂。
又好像, 都知道。
眾多點贊, 無一評論。
傅宴開發完動態后, 正準備放下手機, 忽然進來一個陌生電話。
號碼歸屬地顯示國外。
接通后, 電話那頭先是沉默了許久。
然后,傳來一句:「新年快樂。」
不是心聲, 是真正從喉嚨里發出來的,動聽如天籟的聲音。
傅宴開沒有回復,那邊也很快掛了電話。
可這一天, 成了傅宴開有生以來,最高興的一個新年。
她說:新年快樂。
書覓,你也快樂。
-完-
大福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