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的眼里盛滿了欣賞，從此他把那個清冷孤獨的身影印在了心上。

他以為自己能抓住的。

從小到大，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

他跟陸辭憂的每一步都是他費盡心思算計來，設計陷害逼迫沈景胥退婚，幕后操控讓陸辭憂嫁給自己。

那天他滿心歡喜地步入洞房，滿懷期待地揭開紅蓋頭，可是眼前卻不是他心心念念了那麼久的心上人。

「陸辭憂，孤是真心愛你的，孤見你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一體雙魂，多荒謬啊，可是孤一眼就確定了。」

我懵懂地看著他。

即使感受到他言語里深含情愫，可是依舊無法感同身受。

「你那麼喜歡我，為什麼還要娶沈如意呢？」

「一個人是可以同時真心愛很多人的嗎？」

我誠心發問，不含半分譏諷，沒有任何私心。

我只是好奇，白辰說得掏心掏肺，怎麼跟我看到的話本上寫的不一樣呢？

書上說一生一世一雙人；故事里講天涯海角，死生相隨；戲文里唱此生只為一人去。

到底什麼才是愛呢？

僅僅兩句話卻讓白辰驚恐萬分。

他顫抖著摔碎了酒壇，驚擾了過往那些自覺情深的歲月，原來他愛的是自己啊。

當年想要馴服那匹馬，如今想要得到這個人。

卻都空手而歸。

白辰像是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悲傷到無以復加，崩潰大哭。

我想他不能給我答案了。

面前的皇帝九五之尊, 富有四海，偏偏對愛一無所知。

15

穿越女說我傷透了白辰的心, 所以在封后大典前私奔，也沒被治罪。

隨便吧, 就當是我無心插柳, 給她行的最后一個方便。

「陸姐姐，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我躺在忘川河面的小船上輕松地朝她笑。

「為什麼失望啊？」

「你是不是覺得我選錯了, 不夠灑脫，重活一輩子還是不免情情愛愛。」

穿越女越說頭越低。

我當年第一次見她就覺得不可理喻，現在依舊這樣認為。

「你的生活, 哪里輪得到我失望。」

「我這人向來只在乎自己。」

「就算你日后被拋棄辜負, 我也不會插手；同理你幸福圓滿, 也與我無關。」

小舟搖搖晃晃，蕩出了幾分困意。

我只盼她能早點說完道別的話, 好讓我能踏踏實實補個覺。

「陸姐姐, 謝謝你給我第二次活著的機會。」

「我想要告訴你，我本名叫……」

困意被我強行驅散，果然跟穿越女聊天就是不能大意。

趁著她說到一半, 我趕緊捂住她的嘴。

名字是羈絆的開始, 而我除了全心全意愛自己, 不想再擁有任何羈絆。

感恩也好，回報也罷, 我都不需要。

我只需要自由。

「無論你以前是誰，往后你都是陸辭憂了。」

頭一回這麼鄭重地念出自己的姓名, 法緣寺的老和尚果然會取名字。

辭憂, 辭憂。

辭別憂苦，不懼生老病死、無所求、無所愿、無所愛。

如果非要強求掛念，那就是地府這幫老家伙們。

別以為他們偷牌換牌我沒發現, 下次的麻將局可不能單輸我一家了。

奈何橋邊，有老熟人在等我。

孟婆遠遠朝我招手：

「你快跑幾步，后面一堆排隊的, 死老頭非要跟你話別才肯走。」

是法緣寺的老和尚，我說人間遍尋不到, 原來是壽終正寢了。

也不全是，他咧嘴一笑, 褪去慈祥高深的面相, 嬉皮笑臉地跟我扯皮：

「你可別忘了欠的五百個厲鬼，以后閻羅殿都歸你了, 慢慢抓, 不著急。」

閻王爺愛美, 這些年熱衷于幻化成各類美男。

眼下才是真實相貌。

閻王看著我波瀾不驚的表情, 欣慰地點點頭。

「不愧是我挑選的接班人, 就是聰慧過人，你早就發現了我的真身？」

「沒有, 才知道。」

「那你怎麼不驚訝？」

「我不在乎啊。」

爽朗的笑聲響徹大殿。

對啊，或生或死，半喜半憂, 何來何去，緣生緣滅，何必在乎呢。

-完-

顧青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