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莫名的情緒擊中我的心，奇怪陌生，酸麻生澀。

雖然一瞬間便又褪去，恢復往常的麻木疏離，但到底是錯過了拒絕的時機，只能接受這個麻煩。

回去的路上我邊走邊想。

是不是挺可笑？

坐擁天下的帝王生命最后一句話，無關江山社稷，無關黎民百姓，而是給自己兒子賀生辰。

是不是很荒唐？

被人毒害身亡的冤魂死后的唯一執念，不吐露兇手姓名，不著急復仇雪恨，只惦記著感性的父子情深。

果然活人就是麻煩。

10

白辰對我能夜闖他「香閨」的行為，感到受寵若驚。

沒辦法，白辰眼下急需忠臣良將，拉攏沈景胥就不得不用沈如意借勢。

沈如意復寵也制衡了其他想往太子府塞親眷的朝臣。

沈如意最近跟防賊一樣防著我，只要是白辰和我同時出現的場合，她必得參與進來。

想說點私密的，只能翻窗。

白辰紅著臉坐在床上，羞澀地要給我分被子。

「長話短說，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嗎？」

白辰盯著我面無表情的臉，紅撲撲的臉瞬間就嚇白了。

「辭憂，我該信還是不該信？」

他怎麼這麼優柔寡斷，一國儲君膽子小、身體弱，現在又加上個沒主見，我又要恨鐵不成鋼了。

看著他小心翼翼觀察我臉色的樣子，我也不好直接罵他。

為了不打擊他那顆幼小心靈，我還得小心措辭。

「我就是想說，總有人惦念你，卻不好親口告訴你。」

「生辰喜樂，愿你平安。」

皇宮祭拜那天，他跟我提過老皇帝要給他過生辰，也說過他們父子情深，那我正好利用這些信息提示他。

我都這麼暗示了，他該懂了吧？應該能明白吧？

星星之火被點燃的樣子，大抵就是白辰此刻的樣子，原本暗淡的神情一瞬間鮮活。

他抓緊我的手，激動得熱淚盈眶。

我真怕他下一秒撲上來做點更親密的舉動。

好在有人敲門，是沈如意身邊的婢女，說是那位作精做噩夢了，非要白辰哄哄才肯睡。

「知道了，孤馬上就去。」

我趕緊趁機脫身。

臨走前余光瞟到白辰，這個癲公還在含情脈脈地注視我的背影。

算了，他愛明白不明白吧。

11

即位大典就在明天，看似平靜的籌備下卻暗流涌動。

我守著太子寢宮，已經攔下今天的第四撥刺殺，穿越女靠靈魂偷看也逮住了第五個投毒的婢女了。

這九五之尊的位子果然吸引人。

直到夜深，外人進不去，只有沈如意來送宵夜。

路過我身邊還不忘趾高氣揚地瞪我一眼，我渾不在意。

打她進去，屋里從安靜到嘈雜，又從凌亂喧鬧重歸一切寂靜。

我只覺得今晚的夜可真漫長啊。

又等了會，沈景胥紅著眼睛從屋里出來，滿臉沉痛，握劍的右手血流如注。

他想來抱我，被我側身躲開，語氣更顯蒼涼。

「殿下讓太子妃進去。」

靈魂體懸在半空的穿越女心疼得飄來飄去。

錯身而過的時候，我把一張符紙塞在他懷里。

「別拉著一張死魚臉，帶上這個，跟你的心上人一邊去把誤會說開。」

這是法緣寺的老和尚給我的，說是能讓凡人看到生魂。

我是真的怕麻煩，懶得解釋復雜的一體雙魂，還不如讓他們自己商量。

眼下屋里還有兩個麻煩，等著我解決。

我進屋的時候，滿屋能摔的瓷器都砸碎了。

白辰憤怒地閉目靠坐在主位，沈如意心如死灰地匍匐在地上。

「白辰，我那麼愛你，你卻從未信我。」

呦，進來早了，狗血戲碼還沒收尾。

先皇駕崩后，我和白辰夙興夜寐，當然不是為了談情說愛，而是調查真相。

從調查毒藥源頭到核實出入宮門記錄，從審訊刺客到肅清亂黨。

背地里一步一步進行，按部就班地找出所有叛徒和奸細。

這幾天偽造沈如意復寵，白辰對她無微不至都是假象。

今日故意放松守衛，實則沈景胥親自帶兵殿上伏擊。

都是為了釣出沈如意這條大魚。

「沈如意，你也配跟孤談信任，今晚給孤下毒要我命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你的愛？」

「通敵叛國，謀害我父皇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你的愛？」

太子側妃因愛生恨，把小愛轉化為大恨。

上輩子得不到白辰的心，這輩子就要他的國家和他的命，夠絕。

而我，一貫擅長添油加醋，殺人誅心。

「打斷一下。」

「我就插嘴一句，封后大典也是明天一起吧？」

沈如意被我氣暈了。

心理承受能力真差。

12

沈如意被關押在天牢，還不老實。

非要見我一面才肯說出幕后主使。

「不用她說我也能查出來。」

可我最后還是去了，當然不是為了什麼狗屁真相大白。

只不過我這個人向來有始有終，當初說要搞死她，現在自然不愿錯過手刃的機會。

「老規矩，能留一句遺言。」

「你不是陸辭憂。」

我是真有點生氣了，跟她說過一遍了，聽不懂人話。

「我重生過一次，一眼就看出來你不是陸辭憂。」

「上輩子她沒你狠厲，沒你果斷，沒你絕情，比你心軟，比你脆弱，比你好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