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堯眉頭一挑，不見半分擔憂，勾唇反問：「你怕了？」

「怕，我好怕怕哦，我最怕小侯爺你了。」

聲音矯揉造作，刻意細著嗓子。

他扭過頭，不再看我，罵罵咧咧：「死斷袖，惡心至極。」

又罵我？

無所謂，我的嘴會穩定輸出。

「小侯爺，你怎麼不敢看我？

「難道在侯爺眼里，我還算不得國寶嗎？

「要是你回頭看看我，我不相信你兩眼空空……」

紀堯陰著臉回頭，一聲吼出來。

「閉嘴！」

我被他的大嗓門震得渾身一哆嗦。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你讓我閉嘴我就閉嘴，我的面子往哪擱。」

嘴雖然硬氣，但我內心苦唧唧。

小侯爺啊，這不能怪我。

真不是我不想閉嘴，是我的嘴有自己的想法。

他一副吃下在茅房腌了三十年的臭咸魚的惡心模樣，怒不可遏地拂袖離開了。

成功把他惡心走，房間里只剩我一人。

我觀察著四周，唯二的出口只有大門和狹窄的天窗。

聽聲音，門口至少有四名守衛。

即便我有能力離開，那些證據也沒辦法搶先拿回來，倒不如將計就計，留下來利用他對付仇人。

13

約莫一炷香后，紀堯帶著人回來了，他手里拿了厚厚一沓所謂的證據。

當然，其中不少證據和長信侯無關，但愿他猜不出我想查的事。

可下一瞬，他干脆利落地道出我的目的。

「你在調查賀蘭嵩。」

「拜托。你這樣直白，會顯得我很沒面子。」

賀蘭嵩是我朝當今丞相，表面為官清廉，大公無私。

每逢冬月十五，他會在相國寺設立粥棚，免費發放糧食，救濟百姓。

在民間，他的聲望極高，被稱為「賀蘭青天」

。

可他背地里，出賣至交好友，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

正是他陷害元敬，元家才遭了大禍，我們這支元氏旁宗也跟著連坐。

這些年為了給元家平反，我一直在暗中調查賀蘭嵩的罪證，正巧發現他和北朔河戰役有關聯。

「難怪你方才提及八年前的舊案？是想借刀殺人吧？」

小侯爺此言差矣，怎麼能叫借刀殺人呢？

這叫求同存異！

可一開口卻成了：「嘿嘿，不裝了，攤牌了，我就是想借刀殺人，但我偏不告訴你。」

話落，我暗暗咬牙切齒。

這破嘴！

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一個勁兒往外冒。

紀堯看向我戲謔的眼神中，突然多了幾分同情。

靜默半晌后，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很明顯。

因為剛才的話，他把我當傻子了。

罷了，傻點好，傻人有傻福。

「你和當年貪污案的元家是什麼關系？」

我實在不想回答，這會暴露我的身份。

奈何我的嘴太過誠實。

「元姓是我本家。」

14

他目光中多了幾分探究，似要把我看穿。

正當我擔憂他猜出我女扮男裝時，他開口了。

「給你一個恕罪的機會。

「三日后，賀蘭嵩會在南郊別苑密會趙王，屆時你設法把他們同流合污的賬簿盜來。」

趙王梁璟，排行第三，是皇帝最寵愛的鄭貴妃所生。

鄭貴妃一句舍不得兒子，皇帝就下令特許趙王留在京城不就藩，還賜給他一座極為富麗的王府。

明眼人都很清楚，趙王留在京城是為了爭奪皇位。

太子梁翊是宮女所出，出身低微。只因皇后無子，不得不立長子為儲君，才有了如今的太子。

皇帝認為他性子軟弱溫厚，不似自己，素來不喜歡他，有意改立趙王。

太子的位置，岌岌可危。

賀蘭嵩密會趙王的意圖，不難猜測。

在儲君之爭中，他想拉攏趙王，盡管他的長女，早在一年前就被賜婚給太子。

若是太子繼位，他便是國丈。

若是趙王繼位，他就是盟友。

兩邊下注，誰也不得罪。

呸，墻頭草！

可賀蘭嵩密會趙王的消息，連璇璣閣都沒查到。

他，紀堯——

一個整日浪蕩的紈绔小侯爺。

又是如何得知？

我懷疑地看著他。

許是我的眼神太過明顯，他猜出了我的心思。

他冷笑：「蠢貨。你查不到的消息，不代表別人也查不到。」

「啊對對對。誰能聰明過你啊，活爹！」

「……我看你是活膩了。」

「不是吧？我夸你聰明，還喊你爹，你居然不領情。難不成……

「兒子？」

他拿起燒紅的烙鐵，朝我走過來。

我的嘴突然就老實了。

「小侯爺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能為小侯爺效勞，是小人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這種人計較，拉低了您高貴的檔次。」

他在我一聲聲恭維中，放回烙鐵。

我吊著的心終于落地。

臨走，他留下守衛看管我，說要再關我兩日。

等我完成任務，他拿到了賬本，自會把我搜找的證據還回來。

15

夤夜，月下中天。

趁侯府守衛松懈時，我摸到藏在發髻里的細針，撬開鎖鏈，順利逃出侯府。

至于留在紀堯手上的證據，遠不足以扳倒賀蘭嵩，那只老狐貍行事滴水不漏，很難抓住把柄。

僅憑那些證據，就想讓我為他紀堯賣命？

做他的春秋白日夢去吧。

他讓我潛入別苑偷賬本，不過是利用我，把我當刀使。

送上門的刀，他不用白不用。

可惜，我這把刀擁有自由意識。

若是能查到趙王和賀蘭嵩勾結，圖謀不軌的證據，對我會有大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