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鐵匠和廚娘的女兒,我能嫁給家財萬貫的金科探花,這是一件村里的奇談。
因為一個月前,我和村里的孫大娘鬧了一場,他們覺得探花這樣的人物不會看上我這樣毫不賢淑的姑娘。
而他正好就是看中了我這一點。
1
浩浩蕩蕩的聘禮到來的時候,我正在打鐵鋪門口看熱鬧。
我跟隔壁果子鋪的杏娘說,真不知是哪家姑娘,要這樣的陣仗迎娶。
杏娘按住我從她手里盤子拿果脯的手,說你再吃一把我就去你家鋪子里搬一口鐵鍋。
然后最前邊的高頭大馬停在了我家門口,一個管家似的人物笑瞇瞇道:「哪位是李窈窕姑娘?」
我以為是要在我家定點什麼鍋碗瓢盆的成親用,心想這大生意,不得給我爹累壞了?
「我是李窈窕,阿叔有什麼吩咐?」
「那就是了,今日是咱們盛探花來向您家下聘的!」
我等待數錢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誰?我嗎?我啊?」
李顯允從鋪子里出來,瞪大了眼睛:「娶誰?娶李窈窕?」
我頭也不回地就沖著他后腦勺來了一掌,讓他去叫娘回來。
整條街的人都過來看熱鬧,杏娘驚呼一聲:「盛探花?是盛家?那個家財萬貫的盛家?」
我也傻了眼,我這輩子都不認識姓盛的人啊!
我看著管家阿叔,他從容不迫地笑臉相迎。
我看向杏娘,她大張著嘴雙眼無神。
我看過湊熱鬧的鄰居街坊,他們眼里閃爍著求知的光芒。
我又看向管家道:「阿叔,您別是弄錯了。我連盛家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跟您家探花都沒見過面,別談感情了,他怎麼要娶我呢?」
一排方正的箱子里忽地走下一個陌生公子,我才注意到這隊伍里還摻著一輛馬車。
公子道:「現在你我見過了,可以談談感情了。」
杏娘拽了拽我的袖子:「李窈窕,這個長相的探花你也不虧。」
2
探花名叫盛衡陽,膚白貌美,家財萬貫。
把他請進屋里坐,我爹用了兩撮我家最好的茶葉。
我趁著他轉身去拿水的時候拿走了一撮。
反正他肯定不覺得這茶好,就不用遷就他了。
我娘急忙從酒樓趕回來,探花跟我爹娘說明來意,他倆皺著眉不知所措。
探花起身一禮:「在下能否與令愛單獨說幾句話?」
娘擔憂地攬著我的手臂,我握住她的手,示意沒關系。
屋里只剩下我倆,我率先開口道:「小女與您素昧平生,敢問今日是何故上門求親?」
「我聽說李姑娘在這條街上很有名。」
我心下了然。
半個月前,孫大娘拿著一把破菜刀,說是在我家買的,用了三天就壞了,要求我家再賠她一把新菜刀和一口鐵鍋。
那菜刀木頭把都朽了,哪可能是三天前買的!
我爹是個老實人,我很優秀地不是個善茬,當即與孫大娘舌戰八百回,從正當上午吵到日落西山。
趁她坐地上撒潑的時候,我拔腿跑到她家廚房,翻出了她藏好的、三天前買的新菜刀。
孫大娘的潑皮兒媳要抓我的頭發,我反手就是一個大嘴巴,扇得她臉腫了好幾天。
然后他們就給我起了個號,叫鐵扇娘子。
「實不相瞞,在下家中有本挺難念的經,需要李姑娘這樣的巾幗英雄。」
「其實我平時不那樣。
當日是他們欺人太甚,我不能看著家父受辱。小女實非牙尖嘴利之人……」
「你幫我守好后方,每個月我給你三百兩銀做工錢。如果辦得好,還有另外的提成。」
「但我這人最是俠肝義膽,路見不平,勢必要出手相助的。」
這一串話從我嘴里滑出來之后,看見盛探花臉上盡在掌握的笑容,我知道我中計了。
雖然過程稍顯突然,但我倆很快達成了合作。
婚期定在兩個月后。
盛衡陽什麼東西都是備好的,我只要鉆進那套模板里就是了。
杏娘腦袋都快想破了,也沒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李顯允也跟我擠眉弄眼道:「姐,那個盛大人是不是拿了什麼威脅你?你要是真不愿意就說,咱家人不怕事。」
我心想他沒有威脅我,那是利誘我。
我爹沉浸在嫁女的悲傷里,說要給我打一頂頭冠。
我寬慰道:「爹,你是個老實憨厚的人,不必整這些花里胡哨。」
其實我是擔心他拿鐵打,那不得沉死我?
爹還是給我打了一支鐵簪子。我心想這東西不錯,磨利點還能當個飛鏢使。
成親這天早上梳妝,娘問我可是甘愿,可有后悔。
我說盛郎前程似錦,心甘情愿,不曾后悔。
李顯允比我小三歲,被我從小揍大,現在卻看起來要哭了:「姐,要是他對你不好你跟我說,我打得他跪地求饒。」
盛衡陽親自迎親。八抬大轎晃晃悠悠,十里紅妝浩浩蕩蕩。街頭的姑娘羨慕,巷尾的大娘眼紅。
喜轎里的光線是一片通紅,我后知后覺生出些惆悵。
4
盛家是我朝有名的富戶,到盛衡陽已經是第六代從商。
本朝商人的地位不怎麼樣,哪怕他們家里房梁都是金鑲玉的,還是會被人看不起。
從盛衡陽祖父這代,就期待家里有個孩子能登科及第,脫離商籍,光耀門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