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瓶子和散落的桂花,也被收集了起來,裝在盒子里,拿給了他。
我抽抽搭搭地說道:「東西的用途她們雖未告訴綠莎,但宮中人都知道,榮嬪用不得一點桂花。這瓶中的桂花經過炮制,香氣散得差不多了,偏而放到臣妾宮里。這般鬼鬼祟祟,定然不是好事。
「皇上,臣妾自入宮以來,待皇后娘娘謹慎遜順,從未得罪過任何人,為何而這般對我……」
我越說,他眉心蹙得越緊。
皇上安撫了我一番,出門便下了命令。
人證物證俱在,事情查得很快。
甚至皇后的宮人受不住刑,交代出了旁的事情。
昌妃的不孕,舒嬪的被害,我和懋貴嬪孕中的幾次驚險。
19
皇上將皇后傳到了紫宸殿,之后,皇后便被禁足了。
我們不該知道那日帝后說了什麼。
然而宮人之間卻有流言暗傳。
說當日皇上責問皇后,皇后供認不諱,皇上大怒。
皇后面上毫無愧色,反而質問起皇上,夫妻恩義,從來有來有往,不是一人可維系的。自她嫁給他以后,他對她從未真心喜愛敬重,只一心寵愛妾室,這些年來內寵如云,可是人夫之道?為丈夫的持身不正,又豈可指望妻子敬順。她的孩子是為正嫡,本該高居眾子之上。然而父親心偏,那她身為人母,為子嗣謀劃,又有何錯處?
一番驚言,徹底震懾住了帝王。
皇上聽完,甚是無措,最后下了禁足的命令。
我聽了以后,也沉默了。
皇后的尊嚴,令我敬佩。可她所為,又教我害怕。
我真的有一個孩子。十月懷胎,耗盡我全部心血,只盼著他能長大成人。
我也真的在后宮如履薄冰。我不想穿霉斑的衣服,不想吃壞掉的飯菜,不想像溫貴人那樣悄無聲息地死去。
為人正妻,不得夫君喜愛,本是一場悲劇。可她迫害宮妃,何嘗不是釀造了更多的悲劇。
到了最后,贏的會是誰呢。
我向后靠去,并沒有得勝之感,只是長長喟嘆。
我想,皇上未必會廢后,皇后是帝師之女,出身士林大族,總而留幾分顏面。
且一旦廢后,臣子必以內治需人為由請立繼后。后宮諸妃中,懋貴嬪出身高貴又有子嗣,若她成了繼后,三皇子便也成了嫡子,這會教他頭疼的。
當然,這對我不是壞事。皇后失勢,便不能傷害我和甫鳴。皇后仍在,我也不用憂心繼后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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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皇上并未廢后,只是將其幽禁在用以清修的梵音堂中,待遇依舊,一如昌妃當年。
皇后的母族也沒有異議,反而幾次上書叩謝圣恩。皇上又屢加安撫已經致仕的帝師、如今的承寧公,倒令朝野稱頌他的寬宏。
二皇子和二公主交由太妃中身份最高的憲貴太妃撫養。
同時,后宮中多人得到加封。逝去的昌妃得加謚號。而活著的人,信妃晉為德妃,誠昭容晉為誠妃,懋貴嬪越級晉為懋妃,我越級晉為容修儀,舒婕妤晉為舒貴嬪,榮嬪晉為榮婕妤。余下低級嬪御,也多有升遷。
穆貴嬪與皇后來往密切,雖未受到懲處,到底失了帝心,連這一次大封也蹭不著。
宮中諸事,暫由德妃與誠妃主理。
高位妃嬪中,以我出身最薄,母族可說因我一人而起勢,世人皆引為奇談。
連皇上都聽到議論,他沒有動怒,反而開懷,沒什麼比世人的起落翻覆更能顯出他作為天子的威權。
宮中來往行走,有時會經過梵音堂,我偷偷窺一眼寂靜的宮殿,總是心有戚戚焉。
一國之母尚能落到無人問津的地步,帝王那淺薄的寵愛,又有什麼值得顧惜的呢。
拿到手里的,才是重而的。
我在皇上跟前從沒有顯露出過心內的迷茫和質疑,他喜歡事事順他的人,我便婉轉賢惠。
只而心不落在他身上,不為情事牽動情緒,便真能將戲演得完美無缺。
21
日月擲人去,回過神來,甫鳴長到六歲,也到了上學的年紀。在他小時候,我已讓他啟蒙識字,略讀過三百千千了。
這幾年,德妃身子愈發不好,賬本是一點也看不得了。我被晉為妃位,與升為賢妃的誠妃共理宮務。
為抬我的身份,皇上幾次提拔我爹,如今已是從四品同知。他記得我的話,不是而職,如此,我也能安心。
弟弟因著這份榮耀,入了極好的會賢書院就讀。
母親有了四品誥命在身,終于能上京入宮來看我一次。
母女數年不見,執手相看淚眼,說話都是泣聲。
若說皇上登基之初還算勤勉,登基多年后,玩樂之心愈重。大選進宮的嬪御已不足以充實內廷,王府選送的美姬,各地奉上的佳麗,他也都笑納。
宮中美人如云,都盼圣心留駐,難免彼此嫉妒,便生暗害之事。
還好,我和賢妃都能壓得住。
德妃身子不好,憲貴太妃上了年紀,大皇子甫岳、二皇子甫元還有二公主云萼還都是需而人照顧的年紀。
我同賢妃商量,我和昌妃有舊事,由我多看顧皇長子,她和皇后無嫌隙,由她多照拂二皇子和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