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冒相府千金入宮后的第五年，真千金突然又回來了。

她說她要奪回原本屬于她的一切——

權利、地位，還有高高在上的那個男人。

我笑了。

我推了推窩在我懷里酣睡的皇帝：「喂，醒醒，有人要回來搶你了。」

01

趙珣的失眠癥又犯了，連著幾日幾夜不曾合眼，好容易在我殿中有了些許困意，我正擁著他入睡。

阿碧自屏風后頭探出半個腦袋，若非事態緊急，她不會如此。

可我卻抽不開身，只得揮手示意她先退下，萬事不及我身側之人好好睡上一覺要緊。

直到兩個時辰后，趙珣翻了個身，我才得以活動酸麻不已的胳膊。

我起身去見阿碧，阿碧欲言又止。

我循著她的目光窺向屏風內側，趙珣仍在安睡，可殿內終究不是個敘話的好地方。

于是，我將人引至外間，屏退左右，道：「快說！」

「娘娘。」阿碧表情嚴肅，「昨夜薛家秘密接回了薛珍幼。」

我正疑惑為何昨夜的消息今日晌午才到我手上時，阿碧又道：「人是直接送去二爺府上的，二爺府上近來新添了不少打手，好似早有防備，咱們的人不敢貿然靠近。」

我心中了然，薛家這是早有謀算。

五年前，我頂著相府千金薛珍幼的身份入宮侍奉彼時已經年將七十的先帝，飽受羞辱與難堪。

而真正的薛珍幼，則被薛家隱姓埋名呵護藏匿至今。

五年后，我貴為新帝趙珣的貴妃，新帝后位空置，這后宮便只我一人說了算。

薛家終是不滿我這個與他們毫無干系的冒牌女把持著后宮，從我身上謀不得半點利益，于是，便另起了心思。

想來，他們所圖便是那在我之上的鳳位。

我雖瞧不上，卻也不會輕易叫他們如愿。

想墊著我上位？做夢！

02

次日薛家遞了信進來，稱薛夫人病重，久治不寧，欲見親女一面，妄求恩典。

我有些為難地看向正靠坐在我殿中小榻上閉門養神的趙珣。

他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卻似感受到了我投射過去的目光，輕嘆道：「既是親母有恙，朕便許你出宮探望。」

我挨坐到趙珣身畔，低低道：「多謝皇上體恤。」

他挽起我毫無瑕疵的雙手，靠在唇邊嗅了嗅，喃喃細問：「三日可夠？」

我一時恍惚，自趙珣那無波無瀾的雙眸中仿佛看到了洞穿一切的自得。

他就是這樣，眼底容不得一粒沙子，卻偏偏容下了我。

我擺弄著他的衣襟，低眉順眼地伏在他的胸口，側聽他腔內的坦蕩起伏，道：「那要看陛下許臣妾帶什麼出宮了。」

他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子，未再多言。

可我心知，他早已有了盤算，遠在我之前。

我帶著阿碧出宮時，小林公公送來一只錦盒。

我恭敬接過，小林公公傳話道：「三日后便是娘娘的生辰了，娘娘切莫誤了時辰。」

我攥緊了手中錦盒，他果然什麼都知道。

三日后根本不是薛珍幼的生辰，卻可以成為她的死祭。

我在路上拆開錦盒看過一眼，里頭裝著的是柄金刀。

那是趙珣的隨身之物，三年前，我們便是用這柄金刀割出了一條血路，爭得一線生機，從此爬出了泥沼，爬上了那至尊之位。

也是從那之后，他再不喚我「阿幼」。

他封我為貴妃，將我捧作他后宮最尊貴的女人。

如他昔日許諾的那般，若有一日，還能得見世間光明，必與我比肩相看。

我緩緩收攏思緒，阿碧不安地問我：「娘娘，陛下這是何意？」

我撩開車簾，看了眼離薛相府越來越近的街市，不禁暗嘆：薛珍幼，五年前你既然已經逃過了一劫，如今又回來做什麼呢？

03

薛府高門一如往昔，這是我第二次站在這里。

我想這也是最后一次。

五年前，我是橫著被人抬進去的，月黑風高，無人在意。

五年后，我一身華服不容小覷，薛府敞開大門相迎，恨不能全府出動。

我身邊只帶了阿碧一人，無心應付虛禮，徑直便往后庭去。

薛夫人確實病了，不過，她的病榻前已有人照拂。

我遠遠瞧著屋內那母慈女孝的光景，那是丞相夫人和她的嫡次女薛珍幼。

那我又是誰？

我做了五年的薛珍幼，在一次次血肉模糊的不堪回憶中，早已忘卻了自己原有的姓名。

我因這身份遭先帝折辱糟蹋兩年，一次次絕望呼喊，一次次無人應聲。

而彼時的薛珍幼又在做什麼呢？

她在父母兄長乃至全族的呵護下無憂無慮地生活著，春來撫琴寫詩，冬至賞雪煮茶。

仿佛這世間煩憂統統與她無關，只等那血色污云褪去，重返這繁華盛都。

如今，趙珣穩坐帝位三年，安定朝局，獨攬大權，這或許便是他們以為的「時機成熟」。

所以，真正的薛珍幼她回來了。

我冷靜自若地邁步進去，適才還在說笑的母女二人頓時收斂了表情。

薛夫人歪靠在榻上，薛珍幼倚在一旁，二人齊齊看向我，又齊齊避開了目光。

阿碧隨手取來小凳，我未與她們客套，自顧坐下。

想來，她們也不曾將我視作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