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哆哆嗦嗦跪著，扒著那丫鬟的腿讓她切莫再打了。

我看得明白，

「我們姑娘肚子里有孩子，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

謝明芙恨得牙癢癢，她大可以趁著戚守言不在，使些手段。

可她要臉面，也要顧著家族的臉面。

我是戚守言的救命恩人，她不能明目張膽地動我。

只能叫停，冷冷吩咐一句。

「晚棠妹妹不懂規矩，就讓檀香好好教教她。先學學，拜見主母是要跪著的。」

謝明芙讓我跪滿一炷香，可直到戚守言回來我仍未起身。

等他尋見我，兩個膝蓋早就青紫紅腫，哪里站得起身。

我不哭也不鬧，只說是我不懂規矩。

謝明芙有苦說不出，倒有幾分心如死灰的模樣。

「你信她還是信我？」

戚守言抱著我，聞言停了腳步。偏過半邊身子：「你是什麼人，我早已領教過了。」

他用熱毛巾為我敷腿，才發現臉頰也腫了不少。

「誰干的？」

「殿下不要再追究了。」

戚守言不說話，只是為我揉弄雙腿化瘀。

「為什麼？」

我垂下眼，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

「再追究下去，殿下會難做的。姐姐她畢竟是太傅嫡女，從小千嬌萬寵，有些脾氣也是應該的。」

戚守言嗤笑，壓到我身上撓起癢癢來。

「你倒是會為我著想。」

我勾著他的脖子，柔媚得如水一般。

「你是我的夫君，我不為你著想為誰著想。」

大概是夫君兩個字叫到了戚守言心里，那人停下動作。支著身子，定定地看著我。

「如果我想為你出氣怎麼辦？」

「那夫君就做夫君想做的。」

戚守言勾著唇，目光繾綣纏綿。

「好。」

他埋首在我頸間，「晚棠不用擔心，林柏安不日回朝。

九省十六州也舉薦了不少人，這朝堂也不是姓謝的一個人說了算。」

那個打了我一巴掌的丫鬟被剁了手逐出東宮，戚守言又給謝明芙送了幾個人。只不過伺候是假，眼線是真。謝明芙也看出來，每個都安排了虛職，不在身邊伺候。

我將養了許久才赴郎憲之的約。

他收了胭脂盒，大概以為我惦念舊情。

我確實惦念的，如果不是那盒胭脂，恐怕我墳頭的草已有腰高。

男人手里捏著胭脂盒，桌上是我喜愛的菜。

「我該賀喜你晚棠，也算苦盡甘來。」

我垂下眼眸，一副落寞的樣子。

「郎憲之，我沒想到你會那樣對我。謝明芙有什麼好，叫你死心塌地。」

我撐著下巴，撩撥一樣看向郎憲之，「虧我還做過與你成婚的美夢。」

郎憲之不回避我的目光，他一貫會演戲。

「哄女孩子的把戲罷了，識時務者為俊杰，靠你，我一輩子也出不了頭。」

我咬著牙，把這話又念了一遍。

「識時務者為俊杰，郎憲之，你分得清現在的局勢嗎？趁我對你尚有舊情。」

郎憲之搖頭，「晚棠，你不必拉攏我。」

他像只陰險的狼，目光沉沉地壓下來。

「以你的才智也不會留一個隱患在身邊。知道當初為什麼要賣掉你嗎，因為你為太子牽過馬。」

我一時哽住了，竟有些喘不上氣，「就為了這個。」

郎憲之倒笑了，「他還送了你一盒春日見喜。」

我終于明白過來，不過是戚守言一次不經意的垂憐就叫謝明芙大動肝火。

她嫉妒，發怒。她要證明我是個下賤的，永遠也不配與戚守言有任何交集的賤種。

我甚至不能痛痛快快地死，只配做一個永不見天日的暗娼，以證明我的低賤。

「晚棠，你覺得你斗得過謝家嗎？你不過是一個馬奴生的女兒，你甚至不能冠以謝姓。」

郎憲之將胭脂盒扔在我面前，眸子里的鄙夷愈發深重。

我記得他出身寒門，郎母也不過是菜場一個賣餅的。怎麼也學了世家狗眼看人低的本事。

我摩挲著胭脂盒，盤算著時間。

「是你告訴謝明芙的嗎？」

「是。」

他接近我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謝明芙啊，這麼看他說我蠢貨也是理所應當。

我捧了一顆真心給他，倒是結結實實被踩了一腳。

「有了身子得多注意。」郎憲之意有所指，「都是你愛吃的菜，畢竟生不生得下來誰也不知道。」

郎憲之起身要走，我送他。

外頭馬蹄聲踢踏，紅柳木馬車低調沉穩，燙金麒麟黑底的幕簾卻無端透露出肅殺之意。

侍女掀開簾子，露出謝明芙精致華貴的面容。

她蹙了眉頭，盯著我和郎憲之。

郎憲之才反應過來，扭過身子狠狠瞪了我一眼。

「莫看了，謝明芙疑心病重。」

我呵呵笑起來，謝明芙的視角里就好像我和郎憲之相談甚歡。

她沒了下車的意思，放下簾子，那馬車又急急走開了。

郎憲之不再理會我，寬大的袖袍甩了甩，險些甩到我的臉。

再讓他得意幾時吧。

我伸出手，掌心靜靜躺著一枚玉佩。

在燕塞的三年，到底學了些三教九流的本事。

我和星月走在回東宮的路上，這胭脂盒已然無用。被我隨手扔進護城河，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7

按月份算，我得是五個月了。

林柏安回朝了，戚守言肉眼可見地松懈下來。

前兩個月他壓根沒工夫睡一個好覺，這幾天卻能懶洋洋窩在被窩里揉我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