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后,我被貶妻為妾,拘在賀府偏院,三餐不飽,人盡可欺。
我永遠記得身上和被褥散發出的臭味,記得雪夜里凍到鉆心蝕骨的疼痛,記得小廝婢女將我的臉摁進餿飯里...
還有李婉,笑嘻嘻地來看我:「還沒死呀?命倒是挺大,不如給我試藥吧,死在這里多浪費。」
我才知李婉師從藥王谷,但她生性惡劣,用活人試藥被逐出師門。
我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每每覺得自己要咽氣,便會被李婉救回來。
至于賀謙,他偶然來過一回。
我求他念在多年情分上殺了我。
賀謙卻說:「你是婉婉珍貴的藥人,我不能動。」
他全然忘了從前:「這五年若非我護著你,族里早想換個世子妃了。還有生辰宴上那事,阿語,人要懂得感恩,能哄婉婉高興,是你的福分。」
多好笑啊,賀謙躲在我背后五年,反過來要我感恩?
我不記得那樣黑暗的日子持續了多久。
直到婆母帶人端了一碗藥來:「你活著我總是不放心。林今語,到了下頭別怪我狠心,是你擋了阿謙和李婉的姻緣,自當有惡報。」
眼前捂著口鼻一臉嫌惡的臉,同多年前燭火下垂眸落淚,保證一定會將我當親女兒的臉漸漸重合。
漆黑的藥汁灌進口鼻,那個以為會幸福一生的傻姑娘,終于迎來了自己的結局。
而直到死,都無人知曉她經歷了什麼。
重來一世,面對虛偽的婆母,無能的夫君,這鍋誰愛背誰背,反正我不干了!
......
賀妍教訓我時,最愛帶著一眾下人彰顯自己的身份。
如今我不愿忍了,無論真相如何,光是捂住這些人的嘴就夠她煩。
她想問我究竟怎麼回事,又訥訥不敢開口,怕聽到什麼更驚世駭俗的話。
我笑了笑,彎下身擒住那婢女的臉:「相貌是不錯,可惜啊,世子無福消受。」
「夠了!」賀妍粗粗喘著氣,「別在這里胡言亂語!阿謙,阿謙他...」
「有沒有胡說,姐姐自己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說完我懶得理會賀妍如何震驚,帶著婢女白翠轉身出府。
白翠也是一副被嚇到的樣子:「夫人,你的意思是...是世子他?」
我悠悠道:「是啊,賀謙不能人道,卻是我背了多年罵名。」
白翠氣瘋了:「他們欺人太甚!」
上一世,小丫頭在我被「捉奸在床」后,拖出去亂棍打死了。
望著她鮮活的眉眼,我感到很開懷:
「是啊,所以受了這麼大委屈,我要回家好好哭訴一番了。」
4
母親得知我要回來,早早等在門口,馬車剛停下便迎上來。
「今年怎麼初二就回來了?世子呢,沒陪你一道麼?」
她溫柔地攥住我的手,見我眼圈泛紅,又急道:「怎麼了,可是和世子吵架了?你們不是一向感情很好麼,有什麼誤會可別鬧小脾氣。還是因為...」
這幾年我受著什麼流言蜚語母親很清楚,這會兒也舍不得提那些不高興的事,便忍下沒再說。
感受著手上的溫暖,我心里酸意更甚,眼淚也開始吧噠吧噠掉。
母親登時嚇了一跳:「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娘給你撐腰啊。」
「是賀妍。」我吸了吸鼻子,說話已然帶著哭腔,「她又逼我給賀謙納妾了。」
「這事啊。」母親嘆了口氣,安慰我,「不搭理她就是了,只是到底事關世子血脈,總壓著不讓他...你又能撐得了多久。
」
母親還是心疼我,沒少四處打聽,想讓人幫我看看身子。
可出問題的不是我,那些四處尋來的藥方都被壓了箱底。
落在外人眼里,還是我多年不孕,對不住賀謙。
見我沉默不語,白翠忍不住了,跟在身后小聲嘀咕著:「才不是小姐的錯。」
母親耳聰目明,回頭瞪她:「什麼小姐,越發沒規矩了。」
「分明是他們定王府騙婚!」
白翠性子直,等不到我開口便直直跪下:「大夫人,你有所不知,世子爺根本就不能人道!他如何敢納妾?小姐又如何會有孕!」
仿佛一道驚雷落在院里,耳畔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片刻后,母親喘著氣,難以置信:「...世子,不能人道?」
我終于痛哭出聲:「娘,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事關重大,母親一面安慰我,一面讓人去請父親。
又對著下人耳提面命,讓他們不要亂說話。
等一家人坐下,父親聽我磕磕絆絆地說完原委,氣得當即摔了茶碗。
「定王府欺人太甚!你也是,這般大的事為何瞞著不說?我們養你這麼大,是叫你嫁出去受委屈的嗎!」
母親氣得渾身都在抖:「我說定王妃怎麼改了性子,原是自己兒子不行。那我的阿語就不是寶貝,合該受委屈麼!不行,我定要他們給個說法!」
「娘!」我哭得嗓子都啞了,拉著母親不住搖頭。
母親一臉恨鐵不成鋼:「怎麼,別說你還喜歡那個廢物,舍不得?!」
「不是。」我搖了搖頭,「這樣的日子我當然過夠了,恨不得立馬與他和離。可憑什麼呢,他舒舒服服過了五年。我就是要留在定王府,時刻提醒是他賀謙對不住我!」
母親紅著眼眶,嘆了口氣:「傻孩子,沒必要為了一口氣,賠上自己的一生。」
我哽咽著:「我知道,娘放心,阿語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