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我沖那個孩子溫柔一笑,讓護衛去馬車里拿些干糧分發下去。
「糧食先給老弱婦孺,覺得自己能撐一撐的,就等幾個時辰。我保證三個時辰之內,各位能喝上新鮮熱乎的粥。」
那些人還是有些遲疑,膽怯驚懼地看看趙淳的尸體,又看看我。
我轉頭看向旁邊已經嚇到尿褲子的郡尉:「你叫什麼?」
郡尉瘋狂磕頭:「我叫丁舉,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饒我一命饒我一命……」
「郡守派了衙門的人把城外那些百姓趕回邗城了,下官勸過郡守,他一直說等京城的賑災糧下來再做決斷……」
果然,真是無恥之徒!!!
「厲風,拎著他和趙淳的人頭去見糧商。」我淡淡道,「我相信他們會很樂意捐出糧食的。」
丁舉一抖。
我繼續說,「然后就勞煩郡尉協調出一些屋子供難民容身,再安排些大夫過來。能做到嗎?」
「能能能……」
丁舉被厲風拎著走了。
我深呼吸,又打算上馬車,卻被謝之敘攔住了。
他道:「寧寧,你還沒用午膳。」
「可是邗城那邊……」
謝之敘捏了捏我的手心,輕聲:「我已經安排了,寧寧信我。」
心莫名地定了下來,我看著帶來的護衛四處幫忙,五味雜陳。
走到遮風的地方,謝之敘掰了半塊餅遞給我:「寧寧,你做得很好。換做是我,也會殺雞儆猴。」
吁了一口濁氣,我開始啃餅:「那你打算裝到什麼時候?」
總不能就這麼一直裝傻下去吧……
一片雪花落在肩頭。
「快了。」
20
人之將死的潛力是無限的,丁舉這個人圓滑怕死,做事起來倒是麻利得很。
不出兩個時辰,糧草和熱粥已經送了過來,并且還協調出城西的屋舍給難民們暫住。
該安置的已經安置了,我跟謝之敘重新上了馬車。
那些難民果腹之后,朝著我們的馬車齊齊磕頭。
我放下簾子,勉強隱去眼角的濕意。
「你說,李丞相發現殺我們的人有去無回,他會不會還有所動作?」
「邗城是咱們的地盤。」謝之敘輕笑。
我有點蒙:「???」
馬車停下,厲風打開車門,面前是邗城的城門。
和預想中的荒亂不太一樣,城門開著,里面還有百姓在日常采買。
一道白衣身影走近,唇邊帶笑:「你們終于來了。」
我愣住,眼前這個人是……
四皇子謝之辰!
三年前,他沒死?
謝之敘牽我下了馬車,點頭。
兩個皇子并排站著,一道玄色,一道白色,于皚皚白雪之中偏頭看向邗城城門。
矜貴得宛如這亂世之下的王。
見我納悶,四皇子微笑著解釋:「三年前我來賑災的途中遇到刺殺,僥幸留得一命。
「大哥和九弟來邗城安置百姓,查探消息,回京的途中卻出了意外。
「這三年,我扮作商人在附近幾個城走動,邗城大旱我是最先收到消息的,等我趕過來的時候,不少百姓已經被驅逐回來了,我就安置好了他們。」
有些不解,我問:「那你在邗城的這些作為,枳陽城郡守不知道嗎?」
「不知道。」四皇子感慨,「邗城郡守是個好官,京中糧草遲遲未到,當日他準備跳城樓以血書送京,正好被我攔下了,枳陽城那邊是他斡旋的。」
看著恢復生機的邗城,我放松下來。
「那以后呢?以后你們倆,一個繼續失蹤?一個繼續癡傻?」
四皇子和謝之敘相視一笑。
謝之敘撣落我肩頭的雪:「京中現在,大亂。
」
21
四皇子和謝之敘這三年,并非一直做縮頭烏龜。
他們暗中查了很多關于丞相一黨的貪污受賄,徇私舞弊,甚至跟天災之下的糧商勾結甚深。
而這一樁樁罄竹難書的罪行,在我和謝之敘離京后的第二日,交到了京中所有大臣的府中。
于是次日,早朝上一封封的折子,讓狗皇帝不得不懲治李丞相。
丞相一黨全都下了獄。
點上燭火,我在一旁研墨,看謝之敘給我阿爹寫信。
信中事無巨細,末尾又尋求了阿爹的扶助。
我挑挑眉,原來擱這等著呢。
謝之敘抬眸沖我笑笑:「寧寧,我威脅一下太傅,你不會怪我吧?」
「無妨。」
我拿過他手中的筆,在角落里用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地寫道——
【阿爹救我!!!】
耳邊輕笑一聲,下一刻,我就跌坐在了謝之敘的腿上。
他埋在我的頸間,嗓音里止不住笑意:「寧寧,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啊……」
太過親昵,我有些不自在。
謝之敘也很招人喜歡,不過之前多是因為他癡傻得可愛我才喜歡。
現在這算啥?
母愛變質?
拽了拽他的袖子,我問:「你真決定了推四皇子做新帝?」
他歪頭:「寧寧呢?寧寧想做皇后?」
「不想。」我搖頭,「阿爹被束縛了一輩子,我想自在些。而且四皇子是宮婢所生,人情冷暖知道得多些,這三年于他而言更能體會到百姓不易,他適合做皇帝。」
謝之敘的下巴磕在我的肩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22
大徵的雪下了整整七日,仿佛要沖刷掉所有的罪惡。
京中的糧草終于到了,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枳陽城和邗城終于松了一口氣。
留在枳陽城的難民被安置妥帖,四皇子帶著狗皇帝的罪證和先皇的詔書趕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