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我想知道當年奪嫡之爭的始末。」
阿爹下棋的手頓了頓:「你真的在乎謝之敘那傻子了?」
啞然失笑:「阿爹,你別傻子傻子地叫他……」
謝之敘雖然腦子不太好,但是很乖,每次拉著我喚「寧寧」的時候,我就會心軟。
總要替他多考慮些。
阿爹嘆了一口氣,落下黑子。
「當年先皇,龍生九子,謝之敘排行最小,又是最聰慧的一個。
「當今圣上排行老六,是先貴妃所生。
「九個皇子,能活到弱冠之年的只有四人,分別是大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和九皇子謝之敘。
「大皇子敦厚,與謝之敘一母同胞。四皇子是個宮婢所生,并無籌碼。相比之下,六皇子頗有些手段。
「后來西北大旱,先皇一病不起,四皇子主動請纓去賑災的途中遇襲失蹤,大皇子與謝之敘去探查的時候也出了意外,大皇子身亡,謝之敘癡傻。
「這皇位,便落在了現在這位的頭上。」
我捏著白子,看著棋盤上的棋局,有些唏噓。
奪嫡之爭,后人只需輕飄飄地幾句帶過,但誰都體會不到局中人的驚險。
阿爹繼續道,「只要謝之敘一直癡傻,那麼九王府和阮府,就絕對安全。」
我心口一跳,抬頭看向阿爹。
他落下黑子,「寧寧,你輸了。」
低頭,就看見白子被黑子包圍,一口氣不剩。
阿爹爽朗一笑,「可時局之下,將來誰說得準呢?」
9
回到府里。
太醫拎著箱子走過來:「王爺王妃,今日給王爺的藥已經煎好,可以服用了。」
自從謝之敘癡傻,皇帝就安排了太醫住在府里,替他調養身體。
謝之敘撇著嘴躲在我身后:「寧寧,藥苦,本王不想喝……」
「乖,給你買飴糖吃。」我拍拍謝之敘的手,轉頭對太醫道,「本王妃會看著王爺用藥的。」
「那臣先退下了。」
太醫沒多想,拎著箱子回小院了。
關上屋門,屋內只剩下謝之敘和我,還有他的貼身侍衛。
我看著那冒著熱氣的湯藥,心卻跳得愈發厲害。
謝之敘癡傻,于當今皇帝而言是好事……
皇帝雖不會動九王府,但也絕對不會讓天資聰慧的謝之敘恢復正常!
目光看向侍衛:「你跟了王爺多久?」
侍衛立馬跪下:「屬下厲風,父母是家臣,自小跟著王爺。」
可信。
把湯藥倒在角落的綠栽盆里,藥渣遞給他:「找一個可信的大夫辨別藥材,記得封口。」
「是。」
厲風出去后,我攥著手中的帕子,眉頭深深皺起。
如果謝之敘因為癡傻,可以這輩子平平安安衣食無憂,也是好事。
可是……
當今皇帝是個腦子拎不清的,加重徭役賦稅,寵信丞相一族,強壓難民騷動……
這把火雖然燒不到京城,但苦的是百姓。
若是謝之敘能清醒——
「寧寧。」一道聲音打斷思緒,謝之敘靠近,「在想什麼?」
10
收回思緒。
我重新看向謝之敘,拉著他坐下:「阿敘記不記得以前的事情?」
「記得寧寧。」謝之敘玩起了我的袖擺,「寧寧及笄的時候,有人騎馬差點傷到寧寧……」
我一愣,一道青玄色的身影從腦海里一閃而過。
三年前我及笄,去京城里最大的花鋪挑花,誰知道竟然有官宦子弟當街縱馬,直直地向我撞過來。
原來那個時候救下我的,是他啊!
細細打量面前的謝之敘,和印象中的模樣慢慢重疊,又有些不一樣了。
當年的他,堪稱鮮衣怒馬少年郎……
算算日子,大概是我及笄沒多久,他就和大皇子去查探賑災事項,然后出了意外。
謝之敘覺得無聊,放下我的袖擺,額頭靠在我頸間蹭了蹭。
「寧寧身上好香,喜歡寧寧……」
脖頸被頭發蹭得有些癢,我哭笑不得。
要不是他傻,我真的會以為遇到變態的……
「王妃——」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
厲風走進來,看到我們的姿勢,立刻低下頭,磕磕絆絆道,「屬下查,查過湯藥了……」
臉上一躁,我推開謝之敘,正色:「說。」
「都是尋常溫補的藥材。」厲風頓了頓,又道,「只是其中一味藥名為虛楊花,若是用于腦部受損的人身上,容易使人神志不清。」
果然。
這個狗皇帝!
思忖片刻,我開口問:「厲風,像你這樣的家臣還有多少?」
厲風一愣,下意識抬頭看了眼我身邊的謝之敘。
他低頭:「王府在外,豢養了一支護衛。」
11
我開始秘密地替謝之敘尋醫,厲風也把這一支護衛的資料都給我送了過來。
我看著那些冊子,只覺得可惜。
謝之敘的手里,都是能人,如今他癡傻,這些能人也就荒廢擱置。
推薦了幾個謀士去阿爹那幫襯,剩下的人,分別安排在九王府的產業下。
本以為日子就這麼安穩地過下去,九王府突然接到了宮里的消息——
西北雪災。
大徵的西北不靠河流,地勢較高,天災是年年常有的事情。
但這次很嚴重,跟……三年前的旱災一樣。
莊稼一夜之間全死,百姓紛紛南遷,最近的枳陽城接納不了那麼多難民,引起暴亂。
需要一個有聲望的人北上安撫百姓。
皇帝選擇了……阿爹。
「萬萬不可!」我急忙趕往阮府,攔住了在備車的阿爹,「阿爹你不能去!」
阿爹朗聲一笑:「怕什麼,你爹我當年可是孤身一人去敵國議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