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話實在算不上好聽。
俞安從前隨我阿父南征北戰過,讓一個老婦閉嘴簡直是輕而易舉。
「老夫人,慎言啊。」
我阿母收留俞安對他有恩,他是個知恩圖報又忠心的人。
可長年累月泡在沙場上的俞安脾氣暴,有時連我阿父都壓制不住。
沈老夫人羞辱我,就是在辱罵整個鎮國王府。
俞安能忍?
「蘇若妍!你還不快把他放開我母親,你到底想干什麼!!」
沈清媛見兄長倒地,老母雙腳離地。
竟沒有害怕離開,而是發瘋一樣朝我罵道:
「我沈家好吃好喝供著你,你私通也罷,不容人也罷,若鬧出人命來,管你是什麼郡主公主,我絕不會放過你!」
「不放過我?好啊,那我就先把你們都殺了,再自戕謝罪,如何?」
見我竟然面色不改,半點聽不進威脅,沈清媛終于知道怕了。
「瘋了,你真是瘋了。
「不過是納個小妾的事,你至于嗎?」
如果只是納妾,那倒是不至于。
可他們要的何止是納妾,分明是謀我的財,害我的命!
我捏住沈清媛的下巴,眸色一冷:
「當然至于。
「我下嫁沈家三年,卻空有夫人名頭,無夫妻之實,無掌家之權。
「更何況,沈卿塵,你出征帶回一個身份不明的有孕盲女。
「若我將此事稟明圣上,你以為,等來的會是你晉封的旨意?」
7
林柔幸災樂禍的神情在此時變成一副哭容。
她雖身著布衣,可對上我的時候竟也沒過分露怯。
便是沈卿塵都有些被我唬住。
而她一個只仗著沈卿塵寵愛的平民女子,卻還敢朝我開口:
「姐姐何必恐嚇將軍,左不過妾身……妾身不要名分便是。
」
我不找她麻煩,她倒是上趕著來討打?
用不著我發話,婢女吉祥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去啪啪給了她兩巴掌:
「呸,郡主可沒有姊妹,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攀附我們郡主?」
林柔被打得腦袋發蒙,一臉受辱嗚嗚哭了起來。
眼看鬧劇不好收場,沈卿塵鐵青著臉開口道:
「行了!既然夫人心中委屈,納妾一事就暫且擱置!」
他的眼底藏了一絲輕蔑。
恐怕是以為我深愛于他,才鬧出此等荒唐之事。
俞安收到我的眼神示意,不服氣地松開了沈老夫人。
說來也奇怪,他倒是十分聽我的話。
「如此,最好。」
首戰告捷,我不免勾唇一笑,轉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姑且讓他們以為我只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實際上,趁著天色還早,我扭頭連忙讓人套馬車進了宮。
直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8
被攔在宮門外時,我亮出了手中的皇家玉佩。
可笑,他們竟以為我是虛張聲勢!
這是我阿母的貼身之物,也是我能暢通無阻出入皇宮的憑證!
「皇上,臣女委屈。」
乾清宮,我跪在皇上面前聲淚俱下,將事情娓娓道來。
自然,我隱去了「預知夢」的事情。
當今圣上是我的親舅舅,只可惜我從小在封地汴州長大。
及笄后回京城只住了一年,就匆匆嫁進了沈家。
所以我和皇上雖然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卻并不相熟。
將一切講完后我捏著手里的玉佩,惶恐不安地垂下頭。
半晌,只聽見一聲瓷器砸地的聲音。
「荒唐!你是朕親封的安平郡主,那沈家竟敢如此羞辱你?」
是啊,我一出生就被封為安平郡主。
打小嬌寵長大,事事順心。
不想自成婚后喪了雙親,竟失了心志變得謹小慎微,讓自己處處委屈。
見皇帝氣得不行,我順勢鄭重地行了大禮,叩首求道:
「沈家無視皇家顏面,對臣女出言不遜。
「求求圣上看在雙親故去的份上憐憫臣女,準臣女和沈將軍和離!」
殿內只我和皇上二人,我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宮殿內回響。
恍惚聽見毛筆寫字的聲音,只是聽不真切,我也不敢抬頭。
不過一刻,一張明黃色的圣旨丟在了我的面前。
「和離,哼,你倒是重情重義。」
沒等我揣摩清楚對方的意思,聲音又從頭頂傳來:
「沈家是什麼貨色,連給你阿母提鞋都不配的身份,如此欺辱你,你倒也沒有脾氣!
「還想和離?做他的春秋大夢!朕準你休夫!」
我錯愕地抬起頭來,整個人直接就呆住了。
撿起地上那張墨都沒有干透的圣旨,余光一瞥,休夫兩字寫得極其顯眼。
「皇上,這……」
「朕是你舅舅!阿姊怎會生出你這樣一個榆木腦袋,除了相貌,竟半點沒遺傳到你阿母!」
聽到這句話,我生怕對方反悔,連忙拿住圣旨再次恭敬叩首:
「多謝皇帝舅舅替我撐腰!」
「還算識相,今后你搬去阿姊在京城的長公主府住吧,汴州路途遙遠,就別折騰了。」
想到長公主府……我不免鼻尖一酸。
那是阿母從前的住所。
我,我想阿父阿母了。
9
拿著圣旨回到沈家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見到我的院子亮著,俞安率先推門進屋。
沈卿塵皮糙肉厚,白天被摔在地上又吐了血,此時卻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
「你去哪了?」
他看向俞安的目光十分不善。
但像是顧忌著什麼,又將視線落到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