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了口氣,又屁顛屁顛地回去了。
那之后,他再也沒跑過。
但日子實在太苦了。
他們一年到頭,都只能吃些清湯寡水,勉強果腹。有時候,還得出去偷東西吃,一人一狼,為了口吃的,不知道挨了多少揍。
那時候的程還珠,人生唯一的愿望,就是長大以后,能頓頓吃好的。
清貧的日子就這麼過了三年。
程還珠九歲那年,小娘突然病逝了,她被接回了程府。
但程家容不下這只白狼,把他趕了出去。
就在那天夜里,白狼落入人類的陷阱,被木刺扎穿了身體。
他聽見了程還珠的哭聲,知道她來找他了,可他無法回應。
再醒來,他就成了謝淮舟。
靈魂與肉體相融,屬于原主的記憶,也全都灌進他的腦中。
他已經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白狼,還是謝淮舟。
清醒之后,他嘗試著下地。
卻發現自己的左腿無比疼痛。
面前這個叫父親的人告訴他,他是因為墜馬,摔傷了左腿。
謝淮舟低頭,看著那條不正常的腿,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場變成白狼的夢。
過了幾個月,謝淮舟的身體完全康復了,唯有左腿,據說是斷了一節骨頭,永遠不會好了。
還有一個變化。
在墜馬之前,他曾是南郡有名天才少年。
墜馬后,他的天才感消失了。
他無法再像從前那樣,隨手一寫就能寫出傳世佳作,甚至連一些普通的文章,讀起來都覺得晦澀難懂。
父親察覺到了這一切,免不了失望,卻安慰他說,能撿回一條命已是神仙保佑,將來,他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過完這一生。
十七歲那年,父親升遷,一家人都搬回了晉都。
七年過去,他早已經忘記了那個荒誕的夢,徹底成為謝淮舟。
直到那年花朝節,他再一次遇見了程還珠。
即便已經過去七年,但那個人,曾無數次在他夢里出現,他絕不會認錯。
他心跳得極快,卻極力壓制著情緒,讓人去打探她的身份。
回來的人告訴他,那位姑娘,是程家庶女,叫程還珠,年十六,從生下來就被養在別處,九歲時才接回程府。
全部都對上了。
那不是夢,他的生命里,真的曾有過這個人。
在這之后,他開始有意接近她,給她留下印象,又不斷在她父親面前出現。
……
半年后,他們定親了。
謝淮舟從來沒有忘記,她的夢想,就是頓頓吃好的。
所以在成親之前,他開始學著燒菜。
她喜歡吃,他就給她做一輩子好吃的。
讓她頓頓吃好的。
番外:宴瀟升
宴瀟升沒想到的是,馬球賽那天,安樂公主會來。
她在封地欺男霸女,頗有惡名,傳聞她極其善妒,去年看上了一個書生,只因那書生曾夸過一個姑娘,便把那姑娘沉了河。
這次安樂公主回晉都,似乎又看上宴瀟升了,想方設法接近他,打聽他的喜好。
他去更衣時,安樂公主就守在廊橋,問他是不是喜歡程還珠。
宴瀟升不會懼怕一個公主,但卻會擔心她發瘋,對程還珠不利。他只好先虛與委蛇,敷衍過去,反正她在晉都也待不了幾日。
所以他說:程還珠只是他用來取樂的掌中玩物罷了,他從未動過心。
他沒有想到,這句話會被程還珠聽了去。
馬球賽最后一局,程還珠受了傷, 他慌張去看她,卻聽見她說, 一個玩物,不值得郎君掛懷。
他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難怪從第三局開始, 她突然開始拼命,原來是被那句話所傷。
他是想解釋的,但那時安樂公主就在一旁,他不能開口。
后來他再想找她,她卻已經不在晉都,至于去了哪里,程家人也不肯告訴他。
半個月后, 他聽說程還珠回來了,于是一刻也沒有耽擱,立馬去找她。
卻得知, 她已經定親了。
對方是他認識的人, 品貌皆優, 家世清白,是值得托付的人。
可見程還珠與他, 并非兒戲。
他宴瀟升,從不是會和別人爭女人的人。
他想, 既然她已經定親,那麼當時的真相究竟如何,已經不重要了。
他在門口站了很久。
有很多話想說,卻又覺得不合適了。
最后,以一句祝君好,體面了結了這段緣分。
離開時,他摔了一跤。
這一跤摔醒了他。
他宴瀟升,什麼時候成了耽于情愛的人了?
他的志向, 在朝野, 在廣闊天地。
兒女情長豈能亂他心志。
他大笑而去, 再也沒有回頭。
……
許多年后,他已經官拜宰相。
路過觀鶴樓時,遇見了手牽手,笑容滿面的一家三口。
他有些恍惚。
倘若當年沒有那場誤會,會如何呢?
程還珠不知道, 即便當時她一場也沒有贏, 他也會去提親的。
若沒有后來的變故, 今時今日, 在觀鶴樓前牽著孩子的夫妻, 就是他和程還珠了吧。
可想了想,他又覺得不可能。
他不可能像謝淮舟那樣,整顆心都放在夫人孩子身上,日日陪伴。
更何況,他身居高位, 要時時防備小人, 許多事身不由己,程還珠真跟了他,未必會像今日這般快活。
這個小插曲,只短暫地令他分了一會兒神。
很快, 他便收回目光,開始思慮別的問題。
朝堂波詭云譎,他還有許多麻煩要處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