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氣,跑去找陳姐姐玩了。
今日的馬球賽,彩頭是一顆夜明珠。
宴瀟升不上場,他是主人家,不好跟別人爭,而且,他也不喜歡玩這種會弄得一身臭汗的游戲。
最后,我和陳玉兒、徐清風、沈如墨等人組隊。
程還壁和裴竟等人組隊。
比賽前,裴竟就叫囂著,要贏下夜明珠,送給程還壁。
聽得我心煩。
我九歲之后才被接回程家,我爹為了避免我給程家丟人,填鴨一般請了人教我讀書、彈琴,騎馬。
雖說學得不精,可玩一玩還沒有問題。
何況,三局兩勝,我只要贏一局就好。
可我高估了我自己。
陳姐姐和沈如墨的馬術極好,我拼盡全力,還是拖了后腿,連輸兩局。
兩局后,天忽然下起雨來,我們只能暫停,等雨停了再打。
陳姐姐他們倒也沒怪我,說,只是游戲,不要自責。
我自己卻有些氣餒。
坐了片刻,我一個人悶悶地往林子里走,想要更衣。
冷不丁,竟看見廊橋下站著兩個人。
一個人是宴瀟升,另一個,就是傳聞中的安樂公主。
林子里,樹葉上的水滴不斷落下,滴滴答答,可他們的交談聲,還是清晰地傳入耳中。
宴瀟升把玩著折扇,聲音輕蔑:「誰?程還珠?不過是本君的掌中玩物罷了,閑事用來逗弄取樂,打發無聊而已,我怎麼會對她動心?簡直可笑。」
安樂公主笑笑,很高興的樣子:「他們果然是騙我的,我就說嘛,你絕不會喜歡那種貨色。」
……
我站在樹下,好像受了當頭一棍。
可我并不是傷心。
我不在乎他喜不喜歡我,只要他遵守約定,我贏一局,他能上門提親,我什麼都不在乎。
可他卻是拿我當玩物在耍,我付出了這麼多的努力,他這樣耍我。
遠處,隱隱約約,似乎有人在叫我。
我這才發現,雨已經停了。
廊橋下的二人似乎有所察覺,我彎下腰,迅速跑了。
到賽場后,程還壁遠遠地叫我:「喂!程還珠,還打嗎?」
我握緊了拳頭:「打,為什麼不打?」
我不僅要贏一局,我還要贏三局,拿下彩頭,然后扔在宴瀟升的臉上,告訴他,我一點也不稀罕他!
21
因為有前兩局的經驗,第三局,我已經熟練了許多。
騎上馬時,我看見宴瀟升回到了觀景臺。
我攥住韁繩,帶著憤怒殺進賽場。
下過雨的賽場有些打滑,限制了程還壁她們這些害怕摔倒的人。
可我不怕,幾進幾出,不斷進球,輕松贏下了第三局。
裴竟原本志在必得,見我們贏了一局,有些訝異。
可接下來,我們又贏下了第四局。
很快到了第五局。
程還壁體力不支,動作越來越慢,我卻一騎當先,帶著球沖向球門,只要再進一球,我們就勝了。
我沒想過還能出什麼岔子。
直到裴竟的馬球桿,勾住了我的馬后腿。
一陣天旋地轉,我連人帶馬被掀翻在地。
我重重摔在地上,而裴竟的馬,卻高高躍起,朝著我的身體踏下來。
那一瞬間,時間好像被拉得很慢很慢。
我看著頭頂的馬蹄,腦中一陣轟鳴。
鋪天蓋地的記憶,如同脫韁的野馬,尖嘯著沖進我的腦海。
我突然,記起我是怎麼死的了。
22
嫁給謝淮舟的第十一年,冬月初一。
我們吵了很大的一架,整整一天,我都沒有跟謝淮舟說一句話。
我不許他跟著我,不許他出現在我的視線里。
冬月初二,我一個人出門買胭脂。
謝淮舟不放心,遠遠地跟著,不敢讓我發現。
那天好冷啊,下著細雨,街上行人稀稀拉拉。
我走在前面,早就發現謝淮舟了。我想讓他過來,到傘下來,卻拉不下臉。
走著走著,一匹馬不知從哪里沖出來,踏向街道中間兩個嬉戲的小孩。
那一瞬間,我下意識地沖過去,推開了他們。
可我自己卻沒躲過。
那匹馬,踏在了我的胸口,踏碎了我的骨頭。
恍惚間,我聽見了謝淮舟聲嘶力竭地呼喊:「還珠!」
我張了張嘴,卻吐血不止,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一天,謝淮舟抱著我,在晉都的長街上奔走求醫。
本來就是個瘸子,因為慌張,就瘸得更厲害了,摔了好多跤。
但我傷得實在太嚴重,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來了,所有的醫館都關上門,不敢接手,最后我還是死了。
那一天,整條街都聽見了謝淮舟的哭聲。
我記起了這些,自然也就記起來,其實我從來就不討厭謝淮舟。
我其實很喜歡他做的菜,也很喜歡他。
我只是習慣了欺負他,習慣了等他來哄我。
我也記起來,臨死前那一句,我想要告訴他,卻沒能說出來的話。
謝淮舟,我說我后悔嫁給你,其實是騙你的。
23
幾滴泥水濺在我臉上,我從回憶中驚醒。
一切就只發生在轉瞬之間,我頭上,裴竟的馬正要踩下來。
命懸一線之際,另一匹馬從旁邊沖了出來,撞開裴竟,擋在我面前。
竟然是徐清風。
他橫在裴竟面前,怒目而視:「小侯爺!你想干什麼?」
裴竟惱羞成怒,從泥漿里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污水,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撞我?」
這時候,程還壁也下了馬,跑過來扶起我,憤怒地看向裴竟:「裴竟!不過是游戲一場,輸了就輸了,何至于鬧出人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