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替身。
我哥擺爛,單日他上朝,雙日我替他。
三月初七那日,我哥哭著回來,說他被皇帝輕薄了。
三月初九那日,我哥又哭著回來,說他被首輔輕薄了。
后來,我哥徹底擺爛了。
1
我哥才華橫溢,學富五車。
他十七歲就高中了狀元,一路直升進內閣,只用了三年。
但沒有人知道,我哥雖天賦異稟,但身體欠佳,每日繁重的朝務,對他來說,已不堪重負。
于是,為了我哥長命百歲,為了家族長久的利益,我甘愿做我哥的替身。
由于我們是雙胞胎,容貌相似,我有信心,替身完全不成問題。
一月十二,我第一天上班。
事先我哥給我畫了路線圖,我按照路線圖直奔宮門。
滿朝文武都已到列,侯在午門外。
「宋閣老,早!」
我一路打招呼過去,停在頭排第二位。
前面的人我認識,就是那位處處都打壓我哥,和我哥作對的本朝首輔周陳。
狗官,早晚搶了你首輔之位,把你趕去西北放牧。
我正沖著他后腦勺揮拳,周陳忽然轉身,我來不及收的拳頭,落在他肩膀上。
「周閣老太操勞了,這麼多頭皮屑,呵呵。」
周陳的視線,落在我的手上,鳳眼微挑,「宋大人今日更女氣了。」
女氣怎麼了?
吃你家胭脂水粉了?
莫名其妙!
我都心疼我哥了,他那麼柔弱,肯定干不過這位陰陽怪氣的首輔。
這仇,我得替我哥報了。
太極殿上,年輕的圣上精神飽滿,無論是誰說話,他都認真聽著,并做出反饋。
我暗暗贊賞,有此明君,是朝臣之福百姓之福啊。
唯一的問題就是,明君太能說了,一個半時辰了,他還不散會,難怪我哥經常餓得胃疼。
但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我躬著腰,將頭隱在周陳的背后,從袖子里摸了塊馬蹄糕塞嘴里,剛嚼了兩下,圣上忽然點我名,
「宋愛卿,怎的你今日這麼安靜?」
咽喉被卡住是什麼感覺?
你不知道我知道。
不但噎,還會流眼淚流鼻涕。
這讓我怎麼說話。
「怎麼哭了?」圣上疾步下來,關切地看著我。
我瘋狂捶胸,伴隨著止不住的眼淚。
「周愛卿!」圣上忽然懂了,責怪地瞪著周陳,「你是不是又欺負宋愛卿了?」
不等說話,周圍和我哥關系近的官員,紛紛點頭。
周陳神色古怪地盯著我,那視線,仿佛要將我活剝了。
「好了不哭了,朕幫你訓周愛卿了。」圣上輕輕拍著我的后背,安撫我,「宋愛卿,男兒有淚不輕彈啊。」
一口糕終于咽下去了,我活過來了。
周陳卻忽然上前,盯著我的嘴角,「宋大人的嘴角上,沾了個什麼東西?」
他說著,纖長的手指,朝著我嘴角探過來。
我大驚失色,抓起圣上的袖子,抹了一把臉。
「哈,大概是洗臉沒洗干凈吧。」
這一擦,周圍都安靜了,周陳看著我,嘴角的弧度更愉悅了。
2
傳聞圣上有潔癖,當他還是太子時,曾出宮逛燈會,因生得風流倜儻氣質出眾,便有不少女子,往他懷里塞帕子。
聽說美人香香的帕子,落在他懷里時,他崩潰得脫了外衣,若非教養好,恐怕要當場殺了對方。
此后,他再也沒有逛過廟會。
而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就剮蹭到了他的逆鱗。
不過這逆鱗該刮還得刮,不然以后我哥上班,天天得站著兩個時辰,這他可受不了。
在圣上變臉前,我迅速后跳了一步,喊道:「圣上,臣有奏!」
圣上一改方才的關切溫柔,忍著怒道:
「等著!」
他迅速去了后殿,換了一件龍袍。
這次,他沒再走下來,而是高高坐在龍案上,離我兩丈遠。
周陳幸災樂禍,「剛才的馬蹄糕,好吃嗎?」
他果然是故意的。
我看著他,露出一抹親切的笑容,然后抓住了他的手,握了握,「周大人嘗嘗不就知道了。」
周陳的臉,像被毛驢踩住了腳背,憋著股子惡心和疼,不敢置信地低頭,看他手心里被壓著泥的糕點。
想甩,甩不得,吃又不能吃。
「圣上,」我施禮上奏,「正逢春耕,微臣想和周大人一起,下鄉間巡視。」
如果眼神能殺人,我現在已經被周陳殺了。
但可惜,不能。
其奈我何!
圣上大約是嫉恨我剛才拿他袖子抹眼淚,不懷好意地答應了。
兩個時辰后,我和周陳站在了田埂上。
四野冷風半點不憐香惜玉,吹得衣著單薄的周陳東倒西歪。
我攏了龍狐貍毛大氅,手劃拉著面前一大片未來得及融化的積雪,慷慨激昂,「瑞雪兆豐年啊。」
周陳笑容比這風還冷 ,「原來宋大人也知道田里有積雪。」
我當然知道,不然我跑出來干什麼?
誰讓你欺負我哥。
周陳似笑非笑,「今日宋大人與往日不同,不但活潑,還健忘。」
我沖著他挑了挑眉。
回去后,我就收到了周陳的反擊。陰險小人居然告病假,將一堆公文送給我處理,而且還是當天必須處理完的。
沒法子,我只能埋頭苦干到下午,讓人將篩選的一摞送去宮中給圣上再閱。
一刻鐘后,圣上邀請我進宮。
「宋愛卿,這些奏疏你可篩選過?」
我積極地點頭。
「平江知府的妾生了個兒子,你是想讓朕給他回信說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