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門力氣過大,甚至沒有注意到站在門口的我,將我撞到了門上,疼的我齜牙咧嘴。
他小心翼翼將陸昭雪平方在床上,太醫忙忙碌碌進進出出,直到說出她沒事的消息時,赫連決才松口氣。
見他胳膊冒著血,我從柜子拿出金瘡藥,沾濕錦帕,小心翼翼朝他的胳膊拭去,赫連決下意識抬手揮去,打落我手里的錦帕,見是我,表情異樣。
「你沒事吧?」他道。
我愣了愣,有些不明白他說什麼,便朝他笑笑。「我沒事,妾身給您上藥。」
赫連決冷硬的眉眼軟和了些,伸出手臂看著我,輕輕嗯了一聲。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臉上,倒是叫我想起來他病重那段時間,他也是這般細細打量我,說我看起來似乎還不錯。
他忽然問:「我幼時到過丞相府,碰見過同你相似眉眼的人,她給了我一塊紅豆餅子,還給我傷口擦了金創藥,我問你,那人是你阿姊,還是你。」
赫連決一只手比劃著模樣,「這麼高,穿著白色狐貍皮的襖。」
我愣愣看著他失控的模樣,只道:「幼時記憶久遠,我已經記不清了,不過應該不是我,我哪里穿過狐貍皮的襖子,而長姐素來心善,想來是長姐。」
赫連決恢復冷靜狀態,他自嘲笑笑。
「也是,你這般無趣模樣,又怎會是她,剛剛是我想岔了。」
我眼睛一彎,沒有言語。
阿姊那日便在府上住下了,她似乎病了,太醫進來忙忙碌碌個不停。
太醫說是心病。
長姐整日昏睡不醒,我便在跟前照顧著,赫連決有時候也會來,一坐便是許久。
他知我不愛說話,我也不愿意在這個時候觸他霉頭。
長姐清醒時會拉著我說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聽不明白,不過這不重要,她不需要我聽明白。
「窈窈呀,我以為來到這個世界,有愛我的爹娘,我便可以沖破這封建的禮數,可到底是我多想了,我所求的,不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而已。」
說到這話時,長姐喉頭哽咽,眼珠紅的似乎要破裂開來,卻咬著牙不哭。
她握住我的手,力氣很大,咬牙切齒,眼里恨意觸目驚心。
「窈窈,我要成為這個天下,最,最厲害的女人。」
可她太虛弱了,說這話時也是輕飄飄的,太醫說長姐得了心病,直到長姐被查出身孕,她好像總算有了盼頭,臉上也開始有了笑。
我忙忙碌碌的日子總算到頭,看著日子越變越好,總算想起收拾自己的小包袱。
直到收拾收拾著,我才發現,原來這三年我在王府其實沒有什麼屬于自己的東西。
我去看阿姊當做道別時,赫連決坐在她的床邊,兩人不知道說些什麼,都帶著淡淡的笑意。
除去赫連決不清醒看著我叫阿姊名字的時候,我很少見他臉上有這樣的笑意,帶著欣賞愛慕,像三月春光一般。
我沒有偷聽別人講話的習性。便在外頭的院子石桌看螞蟻搬家。
螞蟻尚有家搬,可我不知道我該何去何從,丞相府不是我的家。王府不是我的家。
我眼睛有些酸澀,一摸,是天下落了雨。
螞蟻的新家在高處,有些雨被打的七零八落,許是無聊,我動了惻隱之心,用樹葉蓋住螞蟻的小土堆,以免被水沖走。
想到這里,我被自己的舉動弄的笑出聲來。
赫連決出來看見了我,他抿唇朝我微微點頭,我不知是否要和他告別,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怎麼了?」他問,我搖搖頭,最后到底什麼也沒說。
看過阿姊就當告別了,可不知怎麼讓她看見端倪。她從我胸口抽出了那張休書,詫異的看著我。
我只能老老實實將休書的事情道出,王爺帶她回來第二日,便給了我和離書。
她眼睛一紅「對不起,窈窕」
我小心拿回休書,然后朝她滿不在乎的笑笑。
「我三年都不得夫君歡喜,是我沒本事,同阿姊無關。」
「要是阿姊不來,你們便不會鬧成這般……阿姊不是故意同你搶」陸昭雪道,眼里滿懷愧疚。
「阿姊說的又是什麼話,當初本就該是你嫁給他。原就不是我的,又何來搶字一說。」
我朝她彎眼笑,安撫道。「阿姊,這樣也挺好的。」
長姐看著我。「你若真的覺得挺好的,便不會哭了。」她伸手,拉住我的手。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你哭。」
我愣了愣,唇角微彎。
赫連決找到阿姊的那晚,我去他的書房問關于長姐的事情,卻見他拿著信封躲躲藏藏。
我進來的突兀,信封掉到我的腳步,撿起便看見了那封休書。
休書二字有些傷人,雖早知有那麼一天,可看著那休書,我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王爺,我們三年夫妻,我恪守婦道,不曾做過什麼出格的事,如今夫妻緣分已盡,我想清清白白的離開。」
我看著手里的休書。「妾身求王爺,賜我和離書。」
赫連決愣了愣,張口卻啞然,好久,他才道「你倒是識趣。」卻有些咬牙切齒的模樣。
「陸窈窈,你當真要同我和離?」他又問。
我愣愣,覺得他真是無理取鬧,明明就是他寫的休書,偏偏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