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赫連決冷哼一聲。「不管太后今日對你說了什麼,我都希望你安分守己,不該想的,別想。」
我心里翻個小白眼,面上卻忙不迭點頭。「王爺說的是。」
他依舊會夜里教我下棋,只是棋盤深奧,他似乎又是個嚴厲的師父,我不學會他便不罷休,與我待在一起時,經常眉毛擰著,我若是走對了棋,他眉間便會疏散開來。
直到那夜他站在棋局前,問我。
「你同你長姐關系素來要好,她有沒有告訴你她去了哪里。」
燈籠里燭火映的他的輪廓明明暗暗,他眼里深如寒潭,凍到人骨頭里去了。
我只搖搖頭,甚至不知如何回話,我是個嘴笨的人,我想說點別的,緩和氣氛,可對上他的眼睛,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王爺信我嗎?」我忽略掉心里冒頭的不適,忽然問道。
「丞相夫人說,昭雪同你最是要好,她做什麼都會同你說。」
「那就是不信。」我抬頭看著他。「既然不信,又何必問我呢,我處于深閨,又如何知道她的事情。」
赫連決不可思議又詫異的看著我,眉頭微微皺起。「陸窈窈,他是你的長姐,對你這般好,她音訊全無已經一年了,你對她就沒有一點擔心和掛念。」
我不知道他這話是何意,低眉順眼道:「牽掛長姐的人有這麼多,不差我一個。」
然后他說我嫉妒我的長姐,確實是嫉妒啊,長姐這麼好的人,自然有人牽掛惦念。
連討厭我的丞相夫人,為了長姐的消息,都愿意軟著嗓音同我說話。
因為長姐的逃婚,叫我成了尊貴的永安王妃,從此不用看人冷臉。
因為長姐的緣故,赫連決沒有為難我,還讓我衣食無憂有學習本領的機會。
我今日所有一切都是因為我的長姐,我應該時時念著她的好,時時擔憂她的下落。
可難道我就一點都不好嗎?所以不值得被人捧在手心。
「我自幼承了長姐恩情,自是掛念長姐,可我知道她能過的很好,她想要的東西同俗人不同。」
赫連決走時,我同他道:「長姐走時說過,她會回來的,」
夜里刮了風,我站在亭子里許久。
薛譽替我披了件大襖,提著燈籠沉默的站在我身邊。
融融暖意傳來,我忽然問他。「是不是我這樣的人,不值得被人珍視。」
而后又覺得逾越,抬腳回去。
身后薛譽只抬頭看著清冷的月,然后就傳來微微的嘆息。
快要過冬,已經不適合在外頭下棋了。
而后的晚上,赫連決也在沒來過這個小亭子。
5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總算來了,而赫連決也沒在和我說過一句話。
薛譽陪我將將酒窖里的酒封了蓋,又替我攏好肩上的披風,外面已是大雪紛飛,樹上結著漂亮的霜花。
臨出酒莊門時,薛譽忽然跪在雪里,嚇我一大跳,忙不迭想扶起他。
他低著頭,我只能看見凍的發紅的手關節微微顫抖。
「酒莊在小夫人打點下越來越好,小夫人很厲害,已經可以獨擋一面了,已經不在需要薛譽了,承蒙多日來小夫人關照,薛譽日后若考取功名,定會報答。」
我扶起他,不知為何有些想哭。
若這一別,不管前途怎樣,離了王府,我與他怕是在難相見,即便相見,也必是客套疏離。
「若說謝謝,也應該是我來說。」
薛譽教會我如此之多的東西,算賬管賬,酒莊大大小小的事情,若沒有薛譽,怕是沒有那麼順利,我摸了口袋,卻掏不出什麼值錢玩意,便將我自小戴著的玉佩給了他。
這玉佩還是丞相在我生辰時,送的生辰禮物,后來不論過得多窮困潦倒,也不曾變賣過。
「這玉佩可能值幾個錢,或許日后用的上,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薛譽沒有拒絕,離開時,他朝我道:「今日大雪,路上打滑,日后薛譽不在,小夫人一路平安。」
薛譽是府上唯一一個同我關系較好的人,他在這個冬天和我告別了。
他要去考取功名,也是,薛譽這樣有學識的人,待在王府后院做傭人才奇怪呢。
他背影消失在雪里,慢慢變成一個小黑點,最后消失不見。
我小聲對著他的背影道。
「一路平安。」
酒莊生意愈發的好,酒莊的人也各個是喜氣洋洋,王府今年商鋪里,唯酒莊生意最好。
王府里的老人也漸漸接納了我,平日待我除了尊重還帶著些清切,除了,赫連決。
過年他去了皇宮參加壽宴,并沒有帶上我,回來便帶著一身風雪進了書房。
我敏銳感覺到了不對,而后才聽秀春姑姑神神秘秘道,說皇帝不在宮里,現在宮里已經鬧翻了天。
我手里的瓷杯掉落,秀春姑姑忙問我怎麼了。
怎麼了?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只是這一切場景都與兒時夢里對應了,便覺的荒唐。
一個夢而已,許是巧合吧。
那場雪連下了七天,京城北面出現了雪災,快要入春時,又下了一場雨,天冷的可怕。
而京城的天,灰蒙蒙的,已經許久沒有太陽了。
天災人禍總是防不勝防,大雪過后積雪融化,又接連下了大雨,河水上漲,淹了田和莊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