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著好笑,于是就真的笑出聲來了。
他無措看著我,手都不知道放哪里,看見我眼里的戲謔,他低著頭,眼睛都紅了,只小聲,又帶著不知名的羞惱。
「小夫人,你別取笑我了。」
我正色起來,偷偷喝了口剛釀的酒,眼角眉梢都泛著喜意。
活了這麼久,第一次覺得,日子開始有了盼頭。
那日回來已是夜里,大雨瓢潑,酒莊的人已然回去,等忙完時,我起身才發現酒窖里只剩下我同薛譽。
在我準備就在酒莊睡時,薛譽驀的道:「今日是王爺生辰。」
我愣了愣,薛譽低下頭,小聲道:「小夫人要回去看看嘛?」
薛譽替我撐傘回了府,他跟在我身側,手里的燈籠已然熄滅,雨打濕我的鞋襪,他撐著傘,在漆黑的街道,用燈籠柄牽著我。
一路無言,直到到了王府門口,薛譽才一言不發去了下人的院子。
今日是赫連決的生辰,可似乎沒有人記得。
我往院子里走,湖心亭內亮著一盞燈籠,黑色大襖的男人面前擺放著棋子,地上滾落著幾個酒壺。
院子里沒人,他趴在石桌上,我看不清他的臉,想了想還是去廚房做了碗長壽面。
看見我來,赫連決愣了愣,然后才笑道,沒了平日里不茍言笑的冷硬模樣。「昭雪,你來啦?」
他又認錯了,不過這次他很快反應過來,我鼻尖微微一動,聞到了空氣里果酒的味道,很熟悉,我往地上瞧了眼,正是前不久王府酒莊出的。
他酒量不好,也難怪選的是果酒。
我放下食盒,外面的雨聲依舊淅瀝。
「生辰快樂。」我朝他道。
他愣了愣,看我看了好一會,然后老老實實吃完面,最后才道:「我不過生辰。
」
赫連決沒繼續說下去了,忽然指著沒下完的棋問我。
「你會下棋嘛?陪我下盤棋吧。」
我搖搖頭,他忽然笑起來,眼里笑意不止。
「那我教你。」
許是沒有天賦,他教了許久,我也沒能學會,他也不惱。
只好看的眉頭微微擰著,唇瓣微微抿著,我一時看的愣神,然后他不知從那里找的木條,打了一下我的屁股。
「教你也這般不認真。」
我像個犯錯的學生,低頭又氣又惱。卻不知如何反駁,臊紅了臉。
只能唯唯諾諾道:「那也不能打人家屁股啊。」
赫連決這次真的笑出聲了來了,慢悠悠的道:「那下次不認真,就打手心。」
我肚里憋著火氣,只恨自己的面喂了沒良心的東西,如今還來取笑我,呸,給我吐出來。
這話我不敢說,只低著頭,冷著臉,連狗腿子專用笑臉都做不出來了。
他一盤棋教了許久,我才勉勉強強知道了點門路。
「明日你也來陪我下棋。」他道。
我眉頭一皺,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他歪頭。「不愿意?」
我忙不迭低頭。「能陪著王爺,是妾身的福氣。」
他輕嘆,聲音微小,卻還是讓我聽見了。
他說無趣。
我抬著被凍的無知覺的腳往屋里走,沒在回頭看一眼。
什麼樣的人才不無趣呢。
4
那日菊花宴,虞太后召我入宮賞花。
正當我誠惶誠恐不知如何面對時,赫連決告訴我虞太后素來愛酒。
于是我戰戰兢兢提著兩壺自己釀的酒獻給她。
或許是兩壺酒的緣分,她也打開了話匣子,讓我覺得她也不是難相處的人。
她告訴我,自己并非赫連決生母,他生母在他十歲時便因病去了,而后兩年他浮浮沉沉,吃了不少苦,虞太后只有一子,見他可憐,便叫先帝把赫連決掛在她的膝下,和當今的皇帝成了兄弟。
至于是真的瞧赫連決可憐也好,還是有別的想法也罷,總歸他后面的日子好過些許。
我只安靜聽著,時不時應和幾句。
虞太后看著滿院菊花,忽的笑了。
「菊花謝了也快入冬了,算算日子,你嫁給阿決也快一年了,阿決可曾帶你回娘家?」她似是不經意之間問道。
想到丞相府,自我出嫁,丞相夫人派人隱晦問了我幾句長姐的下落,此后便不曾問津。
我搖搖頭。「王爺心系邊關百姓,自是抽不出時間。」
虞太后喝了一口酒,眉眼舒展,帶著幾分笑意。
「你嫁過來啊,是要同他面對面朝夕相處一輩子的,相互體諒是對的。」
她話鋒一轉。「可夫妻之間啊,他不能一輩子都是相互體諒的,他就得無理取鬧點。」
「而且你說這人啊,不爭不搶怎麼會知道,那顆糖能不能吃到嘴里。」
虞太后絮絮叨叨了許久,我安分聽著,無比羨慕她的闊達。
赫連決來時,虞太后甚至還朝他笑。
「娶妻娶賢,她配你,這比喜歡可重要的多。」
赫連決只點頭稱是,表情卻是冷成了冰。
虞太后像是看不見一般,繼續念叨。「前幾年你愛我宮里會說話的鳥,可后來番邦獻了一頭藍眼小白貓,你就再也沒提起那只鳥了。誰能保證這一輩子,只會喜歡一樣東西。」
赫連決也不知聽沒聽,牽著我同虞太后告別。
回王府路上,他問我。
「太后最后那番話你可聽出什麼了?」
我仔細想了想,答:「沒想到王爺這般英勇的人,喜歡小貓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