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惹惱我了,我便往他的幕僚里塞人,勸他鋒芒須斂。他這才歇了心思,求娶帝師之女。」
「與你成夫妻,是我機關算盡,也是三生有幸。」
「可我要走到更高處去,也要帶你一起去,我甚至無法回應你,便是為了不讓人尋著一點端倪,我讓你這些年都沒得到對等的感情。」
「還以為當我拿到那一方玉璽便夠了,我要把全天下的東西都捧到你面前,可是還不是時候,一直不到時候。」
「武亭侯家宅不寧就算了,還是個蠢貨,父皇信驍騎將軍,驍騎將軍死后將三軍兵符給了他,他竟然拿那兵符來討好孟溪。我答應你要給你掙下中宮之位,可在那之前我定要讓這個位置是干凈穩當的。孟蕪,是我錯了嗎?」
他斷斷續續說了很多,我隨便聽了點,便如往常一般沒了興趣,打了哈欠:「皇上,我困了,明天再說吧。」
他環在我腰間的手臂收緊了些,隨后不再有聲音,我卻覺得有一道視線久久停在背后,隨著那壓抑的抽泣一起,在夜晚的寢宮里格外哀傷。
21
孟溪被送往北疆的那日,蕭玹帶我去送行。
我知道他是想為我出氣,扣下庶姐襁褓中的孩子,又讓人將她發配到北疆,尋的罪名便是私吞兵符。
這于蕭玹立朝初期而言罪名算得上大,加上看不慣的人尋著由頭痛打下水,我爹舍了一身剮去,也只替庶姐爭到了改流放。
蕭玹還放出了消息,皇宮門外萬人空巷,皆是來看皇后被流放的。
可我看著庶姐那挺直瘦小的身影,并沒有什麼感覺。
我從小與她一起長大,她是驕傲的孔雀,我便是冷漠的烏鴉,而且庶姐大部分磋磨人的手段,都是在她知曉我又成為怪物之后開始的。
一如我得到玲瓏心能感知言語羞辱之后,她從未欺負過我。
我與庶姐的關系,并非常人口中那般爭論不休。
「阿蕪,你能抱抱我麼?」
她笑中有淚,我一步未動,她無奈搖頭。
我爹也來送行,望著消瘦的庶姐頗于心不忍。
「阿蕪,圓了你姐姐的愿望吧。」
我本是該轉身走的,可庶姐眼中奇異的光芒叫我出神,只一愣就被孟溪抱了個滿懷。
她在我耳邊說:「阿蕪,我這一走,我們這輩子可能就再也見不了面了,你會想念我嗎?」
我面無表情,也不想做任何回應,她似乎早就猜到了,卻只是一笑,沒放開我。
她忽然壓低聲音:「待在宮里一輩子,便是你想要的?你不是最受不了一成不變的東西了?」
我的姐姐,如今世上最了解我的人,緩緩給出那引誘我的蜜糖:「蕭玹會關你一輩子,相府外,皇宮外,偌大的天地,阿蕪不想去了麼?」
22
頃刻間的變故,從場外百姓中冒出數百人圍上來,這群人行伍之風,卻穿的百姓常服,宮門侍衛怕誤傷不敢貿然出手,場面混亂不堪。
在劫囚人的出手下,庶姐很快帶我隱進人群,上了宮側等待已久的馬車。
那混亂的打斗推攘中,我看見蕭玹不顧阻攔要往人群里走,滿臉焦急地在人群中大喊著我的名字。
而很快接受庶姐提議的我,正坐著馬車一點點離開這個困住我們的皇城。
庶姐從來都是很有野心的人。
她年少時便試過自己能做什麼事,閨閣詩會宴席,便是她能發揮的全部。在她眼中,那是如此簡單。男兒為她一笑寤寐不安,為她的美貌為她的才情爭搶她一顆心,偏只有得到她的心思。
她選了三皇子,三皇子再表露衷情也不肯娶她。
她嫁了侯府,武亭侯心中有她卻不肯為她在宅中撐腰。
甚至十幾年來讓整個大夏都以為對她情根深種的蕭玹,對她都只是障目哄騙罷了。
那年樓下那麼多拜倒在她裙下之人,竟沒有一人可全她能被真心愛護的這份心思。
「連你,我的好妹妹,這些年為蕭玹做了那麼多,所謂的大局便能叫他舍了你,可見男人本就是不值的。」
「你那麼熾烈地付出,他該死。」
孟溪不知道,我沒有過機會去選擇蕭玹之外的人。
她眼神空茫茫一片,像是在與一味求索鏡花水月的過去告別:
「他拿走我的一塊肉,我便拿走他的一塊肉,這才心中舒坦。」
我不關心這些,只是盯著窗外變幻不停的景象:「什麼時候到?那里好玩嗎?」
庶姐停了述說那些前朝往事,伸手過來擦掉我發間的一片枯葉:「爹不喜歡你這副模樣,可我卻很羨慕,若我是如此,倒也能省下很多憂心。」
23
庶姐帶我去了武亭侯生前駐守的封地上。
她交了三張軍符,最后一張是假的,而她昧下了三皇子曾經傾盡心力訓出來最勇猛的那支軍隊。
她女子之身,又先后嫁與武亭侯和蕭玹,按說那支唯三皇子馬首是瞻的軍隊怎麼也不會奉她為主,可這對于庶姐而言似乎算不了什麼。
她不知道從何處抱來一個嬰孩,騙說蕭玹想殺的人被她找回來了,有三皇子生前的書信,為自己所生的孩子作身份證明,那支軍隊的眾將士都感慰三皇子的恩情,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聽了她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