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說來,主要是他把朝堂之事揀有趣的說給我聽,給我逗悶子。
「今日我身邊那幾個做使臣的老古董提醒我去跟蕭玹討一樁婚,大夏的姻親于我繼位有益。」
「我便去了。」
「大夏待嫁的世家小姐里我選不出來,便直接告訴蕭玹——」
「我要你。」
我抬頭迎向他的視線,他那雙桃花眼里真真假假,皆由笑意化成的迷霧掩蓋。
「你知道他說什麼嗎?」
我隱約猜得到不是什麼好話,成翰已經說了出來:「他說,要考慮下。娘娘,你的陛下,成親三年的夫君,居然真的會考慮將你許給他人?」
他這副故作震驚的模樣成功逗笑了我,我給他指了條明路:「你若說的是孟溪,你今日便會直接被趕回南越。」
成翰訝異于我的坦然,似乎我完全沒有被蕭玹的回答傷害。
我想說,我們沒有心肝的人是這樣的。
他深深看著我,而后失笑垂眸:
「娘娘是個頂妙的人。」
我不懂受用,反倒覺得成翰是我見過最恣意的人。
他花言巧語論斤稱,不要錢般往我身上砸,一開始我覺得有趣,聽得多了耳朵都有些麻,等見第十面,我撕開他的面具:「你不用對我笑了,蕭玹看不見的,看見了也不會如何。」
從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和我是同一種人,所以我才會對他產生興趣。
不要說人,哪怕怪物也對自己的同類喜新厭舊。
他要是不能讓我感到有趣,那我明日便不會再來。
「那可不一定。」成翰收了那些偽善的笑,看起來順眼得多,說出的話也讓我重新提起興趣,「你嫌無聊,那要同我回南越嗎?」
他告訴我他接到南越皇帝病重的消息,這趟回去,沒有意外他就要繼位了。
我出聲拒絕:「我已經嫁過皇帝了,這沒意思。」
十日間,他似乎已經對我有些了解了,很快就接口:「可你沒有當過皇后,不是麼?」
13
出逃的時間定在庶姐生產那日。
因著臨盆之期愈近,庶姐這一月來,已經很少找我的麻煩,我每日只需請安后就可回去,生產前半個月,庶姐慈悲起來,免了我的請安。
她臨盆那日,我與映月互換了衣裳,坐進了南越使臣的馬車。
出宮那一瞬間,我覺得所見皆無比新鮮。
那日天色一早便不好,馬車在雨霧中疾馳了半日,就迎來了更加猛烈的雨勢,我隨著南越車隊的一行人下馬去,在驛站歇了不久,身后就傳來了車馬行進聲。
蕭玹騎馬披著滿身雨水,出現在我視野中時,我不禁恍惚。
庶姐今日產子,他竟將她扔下了?
他一眼就認出了與成翰并肩站在一處的我,臉色鐵青,一雙眼深不見底,隱約是暴怒前的征兆。
「過來。」他低聲道。
成翰看了眼蕭玹身后的軍隊,伸手將我摟在懷中,臉上浮現出輕佻的笑意:「蕭玹,聽說你的皇后娘娘今日生孩子了,你不陪著候著,須知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被我戳穿之后,成翰很少拿出這一面對待我了。如今他為了氣蕭玹,嘴里說著,手也不老實起來,牽過我的一縷發絲吻在唇邊,端是親密模樣。
蕭玹瞳仁里的光黯得可怕,將一把弓箭攥得骨節發白,對成翰最后警告道:「我許你南越來做客,可沒允你帶走我的人。
」
「我可沒有,」成翰始終輕笑著,「這是大夏的宮女,卻也是我鐘情的人,是我南越未來的皇后。」
蕭玹一次次被他激怒,氣笑了:「你的,皇后?」
一聲令下,蕭玹身后的軍隊將驛站團團圍住,拉弓拔劍,南越使團雖然也有自己的護衛,可比起蕭玹帶來的人,委實不夠看。使臣們一個個跪在成翰跟前,求他別摻進大夏的后宮事了。
「你們慫什麼,我把她帶回去,她就是我南越的人,就是我南越的后宮事。」
成翰邊說著邊收緊了我腰間的手,他與使團說話之際,我看見對面馬上的蕭玹面若冰霜,高高揚起了弓箭,又對準了我……腰間的那只手。
我平靜地看著他驀地松手,成翰中箭屈身,身邊的南越使團混亂得聲聲呼喊著殿下圍攏過來。
我與蕭玹久久對視,他喉嚨微動,似乎剛出了氣,也似乎因為我方才的表現語調平緩下來,呼喚我的聲音稱得上溫柔:
「過來。」
14
南越使團離開之后,蕭玹將我帶回了宮,將我幽禁在院中,不讓任何人同我接觸。
「我射那箭時那般慢地讓你看清,成翰分明看見了也不躲,你也絲毫沒有替他擋那一箭的想法。」蕭玹實在太過滿意,倒像是我這樣的表現叫他連氣都消沒了似的。
他撫上我的臉:「他太自以為是了,你心里都是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我不禁想,喜歡與愛這般麻煩麼?拿自己的命替別人擋箭,便是喜歡這個人;若不擋,便是喜歡另一個。
世人有太多怪物不能理解的東西。
「孟蕪,就因為他許了你一個皇后之位,你就這樣心甘情愿地跟著他走了?南越那麼小,它的后位你也看得上?」
怎麼,我在大夏當妃子,無聊了還不能去南越當皇后了?